《悔》第17章


那句话,童如烟听得并不真切,几度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只是抚着他的胸口,安慰道,“没事的,别怕,没事的。”
“你知道的。。。。。。我是一个随时,随时就会死的人。。。。。。咳咳咳。。。。。。”
沈穆然的呼吸突然一滞,她只觉身上的重量好像沉了几分,连带着一颗心跟着往下沉。
这一次,陈毅来得很快,在她尚且迷茫时就将她拉开,重新把氧气罩套在沈穆然的口鼻上,然后,把一支不知名的药物推进了他的体内。
她僵硬地立在原处,脑海中,不断地回想着沈穆然的话。
随时都会死的人?
一个二十二岁的孩子究竟是经历了怎样的绝望与苦痛才会这样看透自己的生死?说得那么轻巧,感悟得那般通透?
沈穆然,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在所有人面前,他总是坚不可摧的存在,可是,纵是坚石也有化为灰沙的一天。
☆、言之凿凿
如果你同时养了猫和鱼,猫吃了鱼,你除了责备猫,更应该责备自己。
——《不好也不坏的人》
不知过了多久,童如烟渐渐地清醒过来,窗外,天色已经全黯,华灯初上,路灯全亮,除却了呼啸不止的寒风,倒是夜色宜人。
她木愣地走到窗边,仔细地拉上帘子,不留一丝一毫的间隙,说不明白的原因,她就是不想有一点的喧闹出现,扰了病室里该有的宁静。
静默地打开了床头灯,暖和的橘色光线将沈穆然的睡颜烘托出几分红润,掩掉些许的苍白与惨败,隐隐透着些生气,恍惚间,她几乎忘却了这个孩子还生着重病。
她的手颤颤的抚过空气,迟迟不敢落上儿子的脸颊,无可否认的,她在害怕!她在退缩!
“穆然还没有醒吗?”沈鸣浩恰逢时宜地进了病房,脱下身上的大衣放在沙发上,疲惫的脸上更显得沧桑了几分,却偏偏流露出深沉的柔和,与以往的凌厉大相庭径。
“下午突然咳得厉害,陈毅给他注了些药,一直睡到现在。”她收回手,体贴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丈夫,是一种心不在焉地神色。
大抵是为了不让丈夫担忧,她强硬地把忧色敛住,越是掩饰越是明显,只能是将更多的烦心展现出来。
沈鸣浩抿了一口水,放下杯子,将妻子拉到身旁落座,细声关切道,“怎么了?说出来会好受些!”
“我们亏欠这个孩子太多了。”回想着沈穆然昏睡前的话语,她字字句句拼凑起来,感悟了千千万万次,终于明白了,有些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甚至,永远都无法解开。
孩子说,不会抢走墨初的东西。
儿子还说,他是一个随时都会死的人。
他说的无关痛痒,仿佛所有苦痛的承受着并不是他,他只是一个陈述他人痛苦的旁观者一般。
沈穆然表面上总是风轻云淡的样子,可是事实上,他的心底有太多的不可诉说。
“我知道。”沈鸣浩垂了垂眸子,声音晦涩,“我一直不明白该怎样去弥补他 。”他叹了一声,怔怔地看了几眼儿子,起身走到床旁,宽厚的掌心小心翼翼地附在沈穆然的额上,“这孩子一定是太累了,公司的事情总会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可以踏踏实实地睡一觉,当然不愿意轻易地醒来。”
“总裁,需要打个电话让总经理过来吗?”今天,他突然想去看看沈穆然办公的地方,助理小季以为他去查岗,顺理成章地说了这么一句话。
“不必了。”他推门而入,扫视着简单而大方的办公室,以及,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问道,“你说说,他平时的生活是怎样的?”
助理战战兢兢地跟着进去,听到问话后明显怔了怔,小心翼翼地道,“总经理平时除了批阅文件,开会,以及应酬,几乎没有别的活动。”
“哦?”他应了一声,正处于这个年龄的孩子竟然没有自己的喜好,没有业余的娱乐,生活如此的简单。
“总经理有时候忙起来连午饭都没有吃,经常中午给他打包的饭菜到晚上都没有开过。”许是气氛有所缓解,助理说话不再那么紧张,放松了许多,带着浅浅的抱怨,“总经理工作真的很努力,整栋写字楼里,恐怕没有人来得比他早,回去得比他晚了。”
“还真是心疼自己,才几点就想着吃饭。”
“我告诉你,沈家不养饭桶。”
“其实,有些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总裁。”小季犹豫了一下,咬咬牙,壮着胆儿说了这么一句。
“说吧。”沈鸣浩闭了闭眼,背对着助理。
“总经理的身体似乎有点问题。”助理打开了一个柜子,拿出了两瓶药,一瓶已经空了,一瓶所剩无几,“几天前我在整理旧文件时无意中在总经理桌子上发现的,这是强效的止痛药,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疾病,医生是不可能开出这种药的。”
沈鸣浩忽然失了力气,双手扶着桌案,勉强站稳,声音梗在了喉间,口唇张合了许久,“你先出去吧!”
他喘着粗气,怔仲地坐到了办公椅上,他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他怕听下去之后,就再也不敢面对沈穆然。
文件繁杂的桌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一张全家福,他的小墨初和他的小穆然,以及幸福的妻和自己。
他将全家福拿在手中,沉甸甸的重量压得他胸口剧痛,粗糙的手指摩梭着孩子的脸,他自问,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忽视了沈穆然的一切?
似乎,很早以前,小穆然就再也不会拉着他的衣角撒娇耍赖。
好像,从很久之前开始,小穆然就没有缠着他要过喜欢的玩具。
隐隐约约中,他的小穆然即使病了也不敢吭一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所有的苦痛,纵是委屈,也不会留一滴的眼泪,只是反反复复地道歉,收下所有的毒打与责骂。
如果,他愿意多在乎那个儿子一点,可以发现他苍白的脸色以及黯哑的声音,是不是他最得意的儿子就不会落到今天的这幅田地?
他打开抽屉,一只怪异的口红落入视野。
报告会上,侃侃而谈的儿子;股东会上,淡然应对的儿子;记者会上,笑应媒体的儿子。。。。。。
原来,他很好,只是伪装!
难怪,死尸般的的脸上总会有气血似乎不错的唇色,红红的唇瓣,合着他明媚自信的笑容,多么美好!
可是,此刻回忆起来,却是异常的刺目。
他将口红揣在手心,悄悄地抹掉了浊泪,前所未有的疲累就这样自然而然的遍布每一个细胞。
童如烟站到丈夫的身旁,万千思绪终是化作两行清泪滚滚而下。
“他们将会是我此生最完美的作品。”
曾经,孩子们临世的这一天,她在日记本上庄重地写下了这句话。
可不是,她的然然,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从来不会在刻薄的她面前说委屈,更不会把自己的难受告诉任何人,总是在黑暗中默默消化着痛苦。
如此完美的一个孩子,此刻静静地躺着,无声无息的样子,若即若离,脆弱得如同搪瓷娃娃,触之易毁。
羽睫极轻地颤了颤,沈穆然慢慢地撑开了眼,目光缓缓地聚焦,只觉得这一觉似乎睡了很久,很沉。
“再睡会儿,还早。”沈鸣浩声音低沉如故,混杂着心疼与无奈。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一直忽视的儿子,纵是铁腕如他,也有束手束脚的这一天。
沈穆然摇摇头,伸手摘了氧气罩,呼吸立即变得有些不畅,喘息声重了几分,额上渐渐地引出了点点湿意。
“听话,来,带上,带上就不难受了。”沈鸣浩心疼更甚,将氧气罩重新扣回沈穆然的口唇,声音颤抖地不成样子。
沈穆然别开脑袋,无声地反抗,喘息愈加浓重起来,眉间的褶皱不自觉地加深了些。
沈鸣浩无奈,放下手中的氧气罩,难得好脾气地商量着说,“不要拿自己的身子置气好不好?”
沈穆然手指动了动,声音涩涩,似是自嘲,“我。。。。。。咳咳咳。。。。。。我好像连这样的力气都没了。。。。。。”
沈鸣浩极轻的讶意了一声,随即用一张笑脸掩盖了错愕与悲情,揽起沈穆然的双肩,靠在他宽厚的臂膀中,安抚着道,“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沈穆然稍稍舒服了些,任由自己陷在温暖的怀中,双目再次失了焦距,仿佛是在梦呓,“你们放心,我不会威胁到大哥的地位的。。。。。。咳咳咳。。。。。。你们不必这样时时刻刻地监督着,我现在的这幅样子实在翻不出任何的麻烦。。。。。。”
“过去是爸不好,只要你好好的,要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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