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年》第131章


“它想把我们和猴子一同除掉么?”
零落的碎石中艰难跋涉,失陷于恐惧变得疯狂失智的山魈们敌我不分,逃跑时仍不忘攻击沈嵁和凌鸢。
沈嵁劈掌毙杀一只山魈,拾起来催臂力投向巨蛇。它下意识张口衔住,叼在齿间左右横甩,最后竟将尸体撇进池里,不吃。
“不,它在恐吓魈王!小心!”
警告发出的同时,凌鸢感觉背上一股巨大的推力把自己打了出去。她跌跌撞撞往侧边冲,仗着自幼习武练就的平衡素养稳住身形没有摔倒。回身探看,陡见摧心一幕。
累累黑色毛身覆盖下的躯体固执屹立不倒,腰间挂着一只蓝面红鼻的鬼面妖兽。那是魈王魁壮的身体在啃噬沈嵁的血肉,森白的獠牙深深嵌进肌理,一仰脖一撕扯。血珠飞溅,长牙下悬挂着条状的皮肉,沈嵁闷哼,单膝落地。
“畜生,我要你的命!”
失去理智的少女也宛若癫狂的凶兽,猪突猛进横冲直撞。她闯过来扑上魈王的背,双腿交叉盘锁它腰际,反手握短剑恨恨扎入它鼻梁下,愤然张口咬在它颈侧。
魈咬人,人吃魈,这一刻,此间只有兽性蛮暴,不再分人否畜生。大家都是野畜,都原始凶残!
山魈王在剧痛中仰天咆叫,凌鸢也自唇齿间挤压出低哮,双方俱是奋力一挣,凌鸢满嘴是血跳在地上。她恶劣地狞笑,露出染血的牙,双排齿隙间赫然夹着皮肉。呸一声嫌恶地吐掉,凌鸢扯袖抹嘴,妃衣沾腥,红得诡艳。
对面是她口下不得逃生的猎物,颈边血流如瀑,捂紧的指缝里命数难挽,魈王强撑着迈出几步,终不支,瞠目倒卧。近在咫尺,憾恨难抑,类人的鬼兽眼中渐渐星辉黯淡,残喘的哼声里吐进最后一丝气力,随之眸光湮灭了。
倏然静默,好似空间里所有的声音都叫无形的口袋吸收殆尽,呼吸都停顿。缓缓地,山魈们自四面八方聚拢过来。它们围在王的尸体旁边,一层又一层,垂头蹲踞,像正默哀。
在此之前,凌鸢从不曾见过动物间这样沉沉的悲怆,充满着人类擅长的仪式感。它们是有规矩有秩序的,失去了王,唯遗永殇。
然而凌鸢并不感到丝毫的羞愧与懊悔,她明白你死我活是这场厮斗的唯一结局,野兽们不愿失去王,她同样难以忍受与沈嵁死别。
不用看创口凌鸢也知道沈嵁伤有多重,侧腹的皮肉被撕开,脏器暴露,即便点穴止血,他仍有可能死于感染。凌鸢褪下自己的妃衣替沈嵁缠裹伤口,努力搀扶他起来,留下这些已无战意的魈儿们蹒跚走向通往生路的甬道。
“等一等!”
在道口,沈嵁停下来,回头又望一眼窟内的惨淡。巨蛇还在冲击山壁,山魈们抬起了王的尸体,潮涌般逆光退回到幽暗之中。此处曾经是里头所有生物的家园,如今,堪比坟场。
——千灯照佛影,掌定乾坤!
双开掌撼山壁,裂隙如凿,断石碎岩。霎时道顶崩落,巨石堆砌直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沈嵁和凌鸢则冒着土泥砾屑,提气奔逃,得以生还。
出了石窟相扶相携着往前走,依依寻家人。不出十丈,竟欣见亲朋来迎。听闻岗值奏报的凌家众人齐齐赶赴,跑在最前头的就是晴阳。
“哥——”
自凌鸢肩上接过兄长,晴阳只望着衣下渗出的血,痛若肝胆俱裂。
“爹,女儿没事,救他!”
凌鸢瘫软在父亲怀里,眼泪抑制不住流淌下来。她总要扭头去看沈嵁,孩子似的嘤噎啜泣。
沈嵁强自站着,神色涣散地认人脸,找弟弟,找师父。
师父在眼前,尚有安拥他入怀。沈嵁靠在师父肩头,心定了,劲松了,颓然下坠。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不是玄幻不是玄幻不是玄幻!
现实里水蚺都能长到六米呢,那种洞窟,对吧,养啥都成精了嘛!
一般很深的水底下总能钻出硕大无朋的生物来,比如巨乌贼啊!
鲸鱼也很大。所以就当是喀纳斯湖水怪啊,或者就史前生物,嗯嗯,很科学的!
对,就算幻也是科幻,嗯嗯【泥垢了】
第83章 十五章、焚情【一】
恐怕这位于杏花山麓的小镇居民一生都少见那样浩荡的车马队,顷刻间将小镇的主通道塞满,马蹄扬起的尘土在他们离去后兀自在空中徐徐沉降,许久未散。
凌鸢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和家人一起出山,又是怎样来到这小镇农庄的。貌似此处也是提前安排下的落脚地,干净清幽,独门独户。自己始终没有脱离父亲的怀抱,那是一种失而复得后偏执的守护,每一处神经都在后怕,后悔。而凌鸢感觉有印象的只是眼泪滑进嘴角的咸涩,还有父亲的怀抱都难以温暖的战栗。
许是路上颠簸,意外本来晕厥的沈嵁进院后蓦地醒转。凌鸢从父亲肩头挣扎着下来,一瘸一拐扑向三叔冉云。他小心地托举着沈嵁的身体,衣袖上也已血迹斑斑。在场无论老幼谁都不说话,三爷爷尚有安也不再佛陀拈笑时时从容了。
老一辈们都是见惯生死的,四爷爷景翼只与父亲交换过一眼便留在院外调配指挥人马;六爷爷封惊波和七爷爷班浔接掌了内院,奶奶们牵走了哭哭啼啼的弟妹。还有娘在和三婶急切地交谈着什么,小舅母正帮舅舅盘发束袖,大家都在忙碌,都显得有用。凌鸢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无能为力以及无足轻重,她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变成多余的那一个,唯一想到能做的,就只是伏在床畔捉着沈嵁手哭得像个没骨气的懦夫。
“鸢儿乖,跟三叔出去!”冉云尝试温柔地拖她起来,竭尽全力安抚,“越之这是外伤,有晴阳舅舅在一定没事的。我们先出去等,好不好?”
凌鸢哭泣太久了,嗓子眼儿仿佛黏住了一般,尽是打噎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摇头。
凌煦曈也过来。他头一次不知道如何在孩子面前开口,不知该说什么,便只武断地又将女儿抱起,沉声道:“丫头听话,咱们先把腿伤治了,回头再来看越之。”随后就那样半抱半扛着要将凌鸢带离。
虚弱的凌鸢已无力反抗,就是哭,脸向后手向前,努力要去够沈嵁。却如何能企及?她口齿不清地喃喃:“不要,我不要走!咳咳,莫无居士,我不走!”
那哭声太过可怜,凌煦曈不由得顿了脚步,鼻头泛酸。
“等、一下!”突然地,听见沈嵁勉强喊出声来,“放开,她自己会走的。别、逼她!”
于是父亲放下了爱女,心疼地看她跌撞着跑回去,又握住伤者的手。
沈嵁回握,继而脱出手来,拇指轻轻揉按她眉间。
“冷静下来!这样子失控只会让你在恐惧里越陷越深。”
沈嵁蹙眉喘过几声,似将痛意纾解,泛白的唇微微翕动,一字一句都说得清晰。
“首先,你必须承认自己是小孩子了。再霸道,再威风,总想着要成为江湖新主,但其实你从来没有真正遭遇生离,还有死别。你的确已具备杀伐的实力,也敢于取命,却并不代表你已摆脱对鲜血的恐惧。不在意,是因为那些血都跟你无关,命也无关。你始终看着大人们的样子,他们从来没有慌张过,所以你也自负可以从容地面对一切。可这一次,大人们全慌了,你也不再觉得踏实。你还是怕了!
“我教过你,承认自己怕了不是一件丢人的事,而且每个人都必须先正视自己的恐惧,才有可能去克服它。上一次你怕杀人,这一回,你怕什么?”
凌鸢犹是哭,无法作出回答。
“亲口告诉我,你的恐惧是什么?死亡?或者失败?”
凌鸢的泪蹭落在他手背,呜咽着哑声说:“我怕生命中再也没有你,怕是我害死了你。”
沈嵁轻柔地拍拍她的头:“你没有害死我!”
“是我害的,我没用,保护不了自己,也保护不了你。”
“不是的。”沈嵁摇一摇头,“你的自责有一个立场性的错误。不是你来保护我,而是在任何危险发生的时候,你,我,或者这里所有人都会不惜一切去保护身边的人。每个人都不想看到一个无能的自己。这不同于杀人所造成的恐惧,那仅仅是对解决方法产生的怀疑,以及对自身实力的不自信。而生死在前,身边人的离散就只是纯粹的恐惧本身。因为唯有生命,谁都没有第二次,失去了,就回不来了。”
“所以我就是不要你死啊!”
“可我还在,为什么你以为我会死呢?”
“你流了好多血,我看见、看见了骨头,还有——”
凌鸢说不下去了,眼泪继续不停地冲刷着憔悴的面颊。
沈嵁喘得很长很慢,讲话也愈加慢:“当年燕伯伯流的血恐怕比这还要多。”
“这不一样。”
“燕伯伯对你来说不重要吗?”
“重要!我最喜欢燕伯伯。我也喜欢你!”
这样的告白听起来更像是童言的执拗,可爱,又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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