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歌》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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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自是不怕的。”嬴雁飞悠然道,“若是杨放他们不叛,我原也准备好了过这样的日子,这世上能让我怕的女人,我还没遇见过。可是杨放他们反了云行天,他们给了我一个机会,我为什么不抓紧?我情愿把我的心力用在争夺天下上面,不愿耗在后宫的倾轧上头,情愿死于锐矢利刃,也不愿死于白绫鸩酒!我不会后悔的,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样做。” 
“太后,有紧急军情到……” 
嬴雁飞对朱纹道:“快,去拿来我看。” 
书简捏在嬴雁飞的手上,上面写道:“铁风军逃窜甚速,我等未能追及,现该军已至雁脊关,雁脊关守将迎之而入。此关坚固高峻,易守难攻,求援,盼速。” 
嬴雁飞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的手一用力,血就渗过了布条,濡在了纸上,仿佛是那些字迹中生出的血色,越洇越远。嬴雁飞喃喃自语道:“中洲的血,还没有流够呀。” 
鲁成仲那日并没有喝下嬴雁飞赐的那盅酒,他转身过去就吐在了衣襟内。并不是他对嬴雁飞有什么疑心,只是习惯了,当年杨放做铁风军的统领时就从来滴酒不沾,这已是老规矩了。 
那夜他送云行天进了后宫,就在交辉门上守着。因这些时日实是累得紧了,不小心还是打了个盹,朦胧间听得一个再熟不过的声音在说:“好像是昏过去了,把他带走吧!” 
“是放到暖曦阁里去么?” 
“不,他是不会投向我们这一边的,把他关到别处吧。” 
他辨出这两个人,一个是杨放,一个是令狐锋。电光火石间他什么都明白了。杨放与云行天的争执他是亲见的,这些日子的不祥之感终于找到了源头。鲁成仲想道:是了,以杨放的性子,不会就这么罢休的,那日以后他就没再为此事劝谏过,这不对劲,再就是军师的事出来…… 
他微微地睁开一只眼睛,见整个城楼上都是兵刃的寒光闪动,心知在这里是不可以动弹的,于是就由人把他架起来,扔在宫城一处侍卫们休息的房里。鲁成仲想到:杨大将军呀杨大将军,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果然是深知我性,没来劝降。忠于皇上,是过去那些年你一点一滴教给我们的,我总不能负了你的心血不是? 
他趁守卫一时疏忽杀了守卫逃出来。心下想道:眼下只有铁风军是肯定不会叛的,一定要保全了这支强军。杨放虽着大批人马在铁风军营外看守,但鲁成仲在这营里住了多年,知晓几个隐秘的通道,于是私下里潜了回去。 
铁风军里的人见了他终于得知出了什么事。当下纷纷嚷嚷着要杀进宫去,被鲁成仲拦住了。鲁成仲道:“他们敢做这事,定是云行风也叛了,城外的云军就不是很可靠,我来的路上,城里各处要道都被杨军守住了,我军以骑兵为主,在城里和他们打是不划算的。眼下冲进去救皇上出来是不成了,我们得活下来,出去找个安身的地方。他们不敢杀皇上的,相信天下有不少忠义之士会与我们一道拥戴皇上共同平叛,我们自然是打头的。先冲出去再说。” 
铁风军突如其来的冲刺让杨军措手不及,没能拦住。他们到城外时,秋波道:“云行风纵是靠不住,云军的士卒总不会个个背叛皇上,我们不妨把消息传给他们,由他们与那妖后闹去。若是出了死伤,正好是群情激愤,我们再当头一呼,有了这两万云军未必攻不下宫城。” 
鲁成仲深以为然,于是就有了朝天门下那一幕。却没料到嬴雁飞一席话就让一场风波平息了,于是只好逃开。杨军和令狐军的骑兵一直在追他们,鲁成仲领着铁风军打了几个漂亮的伏击战,杨军和令狐军吃了几次亏后不敢分兵,小心谨慎,就一直没能追上他们。不过两军也是久历战阵的,在他们身后几步处吊着,令他们始终没法弄到一个落脚的地方。 
就这么一路追一路逃地过了明凌河、银河、风南草原,一直逃到了雁脊关下,奉命驻守雁脊关的本是云军的一位副将,此人曾为云行天亲手所救,又与云行风甚有嫌隙,一听此事就慨然让他们入了关城。 
杨军和令狐军追至,一时攻不下母堡,便扫荡了外围的子堡。鲁成仲和雁脊关的兵力合起来只有不到七千人,无奈只得弃守子堡,龟缩于母堡之中。虽然两军一时攻不上来,他们也出不去,好在母堡中粮食充足,一时倒也安全。 
消息传到了西京,嬴雁飞在凤明宫怡性阁召众人商议。杨放有些感慨道:“没曾想当初亲手督造的这座雄关,还未能抵挡一次蛮族的入侵,倒先成了自家人残杀的战场。” 
云行风一旁冷言冷语道:“对你,也真是自家人了,铁风军那些人哪一个不是你一手带出来的?你如今可是有些后悔了么?” 
袁兆周道:“云将军这是什么话?难道铁风军于你不是自家人么?当初他挑近卫之时,十之四五出自云军。” 
云行风对袁兆周怒目而视。令狐锋打断了他们,道:“还好镇风堡的守将未放铁风军入城,否则……就大不一样了。” 
袁兆周点头道:“是呀,镇风堡中的粮食足以供三万大军一年之需,城坚地阔,若是他们得了镇风堡,树勤王之旗,只怕会有不少慕他之名的流民聚来,那就真是有些麻烦了。” 
杨放道:“正是!好在眼下他们躲在雁脊关的母堡之中,我们固然不易攻下,他们也没了出路。堡中粮食只够他们食用年余,不必攻打,围上几个月,他们自然就降了。” 
嬴雁飞本一直没出声,这时却道:“你们可知道,这镇风堡的守将本不是定的这一个,而正是雁脊关的那一个。” 
众人俱怔住了,嬴雁飞淡淡地道:“他定人的那日,泌和正在他身边,因嬴泌和在那一带与蛮族周旋良久,便问他何人堪当镇风堡守将,嬴泌和见了这两个名字,便举荐了这一个。这是因我曾对他说过,镇风堡极要紧,若是落在他的死忠部下手里,便是我得了西京,也难说平定了北方。” 
几个人听了这话,都默然了片刻。袁兆周道:“太后果然深思熟虑,想得长远。这铁风军眼下是不必管他们了。雁脊关的子堡都在我们手上,又有镇风堡的支援,他们出不来的。倒是民政上的事,更是要紧。” 
当下袁兆周便细细道来,今年年成一般,北方各省都只够口粮,各军大都愿驻南方,中洲这些年来都是各军就近在驻地征粮,南方百姓甚多怨言,便有为沐家报仇的各股小乱此起彼伏,又听人传说石头营尚在岭东一带山中活动,有不少南方青壮都跑去岭东,盼能寻着石头营,加入起事。 
杨放听到这里,眉头不由一皱。袁兆周又一一述说了今年的各项收支,说了大半个时辰才道:“大略就是如此了,细账在泌和那里,他这几日正在汇总,太后看该如何处置?” 
嬴雁飞凝神细听。令狐锋也是竭力想弄明白,一时听不懂的就问了出来。云行风坐得倒端正,杨放却看出来他已是一团迷糊。至于杨放自己,却是懒得伤这个神,索性琢磨着这几个人的心思,倒也悠闲。 
嬴雁飞听罢想了片刻,又把问题抛了回去,问道:“袁先生以为如何?” 
袁兆周苦笑了一下道:“于今之计,唯有降下军负,才可使民生安乐。只消让百姓过上一两年的太平日子,他也好,沐家也好,都无法叫人再为之作乱。这降军负不外两条,既然战乱已平,就不妨减兵,着军中壮年男子回家劳作;再就是收回各军就地征粮之权,由中军部一并调拨,也可少去扰民之事,太后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顿时冷了场。需知减兵一事,本是该的,不过,能减谁家的兵马?谁又情愿减自家的兵马?而收回就地征粮之权,与收兵权也没什么不同了。嬴雁飞权位初定,安抚众将还来不及,又怎可做出如此犯众怒的事?杨放顿时明白袁兆周方才的苦笑是什么意思,那是因嬴雁飞自己不愿说出这种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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