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雀未见春又深+入云深处亦沾衣》第56章


“……你是来吵架的?”我摸到床头的茶盏,几口喝干。
“我是在想,一年之前,我们相遇的那天。难道你不好奇?”他仿佛在微笑,我却看不清是那种冰冷的笑容,还是我所喜欢的春风拂面?
“你可知道,那天,为什么我要救你?”他道。
……闷了这久,偏在今天,他要对我摊牌了?
“为什么呢?”我竭力平静,可是声音干涩得怕人。
“因为,我好久没有女人了。”他顿了一下,我的世界里是连心跳都停止的寂静,“我打算等你一醒就要你,无须废话。”
“……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你可以滚了。
“可是,你睡了好几天,一直不醒。”他真的笑了出来,“明明没有让你伤到,可你就是不醒。”
生平第一次,所有语词离我而去,我无言以对。
“那时候,元濬跋扈难以辖制,幽州死得人太多,我心里烦躁。于是,一天几遍看你醒了没有。你梦中有各种表情,有一次,我摸了你的脸,你竟微微一笑……”他的叹息动人神魄,“因为看过花朵绽放,我便不能够,使它凋零。”
“拓跋锋,我……”好喜欢你。
“小樨,”他从蛰伏之地压迫过来,我只来得及抵住他的肩膀,他捧着我的脸,“我问你一事。”
“哦。”黑暗之中,我忽然不能感知他的心跳,我双手之中仿佛仅仅是握着一件衣服,而袍服之下空无一物。
“其实我早该问的,可是一直以来我竟然忘记了,”他与我对面相视,而我一无所见。
“你是否从来不曾原谅过,幽州破城那日我给你带来的惊恐?你是否从来不曾忘记过,我是你的敌人?你是否从来不曾,选择过我?”他的声音轻如叹息,而他所有的叹息,都令我痛苦。
明明还没有到图穷匕见的那一天,为什么他会这样说?他怎么可能知道?他怎么能预见?在他的掌心之中,我的血液上涌,心如刀绞。
“拓跋锋,你从来不曾给我带来惊恐;你从来不是我的敌人……如果说,我在此生此世,还有任何慰藉与牵挂,那也只可能,是你。”
为什么我不当场承认我没有选择他?为什么我不立即撕碎他的心?也好过钝刀割肉,也好过猝不及防。为什么我待他要这样残忍?为什么?
可是甜蜜却又虚无的真话,在他身上起了作用,我的指尖又触碰到了他的身躯——是这样炙热,他的双手也是。衣衫脱落,他让我攀住他的脖颈,身躯毫无准备,他的愿望得以实现。我仅仅生存于他的手臂与胸膛之间狭窄的空隙里,即使在黑夜之中,即使我紧闭双眸,我依然能看见自己如何不顾一切地缠着他。我没有说一句违心之言,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说谎,我是这样几近崩溃,甚至于不能够辨别我的身体,究竟是痛苦还是愉悦。
激烈的交缠终于还是使我忘记了一切,在昙花一现的时刻,我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女人。
丹朱还是进来为我们点灯。今天我们倒行逆施,沐浴之后,才对坐用膳。灯擎之下,我简直不好意思看丹朱、赤罗的表情。
拓跋锋却神清气爽,胃口也很好。
“把粥喝了。”他擦过脸,依然督着我不放。
“哦。”我不想他担心,就努力咽下去。
拓跋锋满意地看我吃完,按着我的肩膀,笑道:“明天可以觐见皇后了么?”
最后一口粥差点喷出来,我扔下勺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哪有你这样的!”
“怎样啊?”他故作不解。
“侍完寝就提要求的女人,永远没有前途。”我鄙夷地看着他。
“如果我先提要求,你还会这么热情么?”拓跋锋笑不可抑。
也有好久,没有见他这样笑了呢。
我沉吟不语,他摸着我的脸道:“明天皇后来时,给她个台阶下。”
“她会来?”我诧异。
“自从我回朝至今,家中尚不曾宴请宾客。明日三月初三,也是个节,我将宴请宗亲臣僚,陛下、皇后也会降临,你是女主人,不可以失礼人前。”拓跋锋睫毛闪了闪,他奸诈起来,也坏透了。
但我此刻也没了脾气,只道:“月相不出面吗?”
“今后此等场合,悉数由你出面。”他独断专行的宣布,随即吻了我的额头。
作者有话要说:
蝴蝶先用美人计。
第76章 焚蕙之误(上)
既然要大宴宾客,做主人的不免有许多事务要预先准备。好在月相昨日已把各类杂事仔细嘱咐了我一遍,只是宴会上些微风俗之异,其余和欧阳莹昔日处分宫宴并无差别。
晨光才一线之明,我便起身梳妆,灯擎照耀之下,镜台旁的兰花也似尚未睡醒。而月相果真不打算露面,特意遣绛瑛来关照说她今日念佛避忌,不与客人相见。
原本我以为,拓跋锋在家中倒行逆施宠妾灭妻,大贤大德如她也未必能逆来顺受,却再也想不到,从此免了与宗亲女眷周旋,她不无承他的情。论夫妻相知之深,海其腾君与徒单月相,又何尝不是一对?
一切端正完毕,便至内厅理事,正巧赶上两个小孩子用膳。月相自己怕见外客,她儿子倒总是衣冠济楚,而世惠清晨起来就头发毛躁,袖口歪卷,不成个体统。我也懒得多废话,教丹朱取了梳子来,当场给他梳头,金冠不知怎么戴的,撞出了凹痕,便又给他换了一个。
“今日没功夫了,明天记得提醒我,世惠的侍从保姆全不用心,统统要责罚。”我满意地看了世惠一眼,把梳子一扔,坐下用饭。
“是。”丹朱答应着,抿嘴一笑。她就是太爱笑了,不如赤罗稳重。这两个丫鬟各自瑕瑜互显,以致我至今未曾能够提拔一个心腹人。
“喂——”拓跋世惠今天吃完早饭,居然不跑出去疯,反而坐在桌边看着我喝粥,良久才出声。
“我不叫喂,而且今天我很忙。”我拿过手巾拭嘴角,看着他道,“有事就讲。”
“……我想我娘。”拓跋世惠说了四个字,便低下头去。
“想她干嘛?”我不解,见他难得情绪低落,我勉强耐下性子开导,“她想你吗?”
“嗯。”拓跋世惠竟然很肯定的点点头。
“何以见得?”这一回我倒有些好奇了,元好儿自从那日出府之后,一直在太后宫中侍驾,却无软话转递给海其腾君,按照魏人习俗,她即使就此改嫁,拓跋锋也难说个不字。
“我昨天梦见她了……你去对阿爹说,让他接我娘回来吧。”拓跋世惠的眼睛亮晶晶,难得如此沉静地看着我。
“为什么要我说,你自己不能说么?”元好儿与拓跋锋并不般配,早就应该“一别两宽”了。这话无知孩子说还罢了,徒单月相都不至于会去碰这种钉子。
“尔蹇说,阿爹听你的话。”拓跋世惠嗫嚅着,手指在桌面上划着。
“尔蹇服侍你不用心,还乱说话,瞧我明日不收拾他。”我“哼”了一声,拈起一块蒸酥,见他还不走,又道:“我平生没见过娘,不也活得很好。你一个男子汉,竟然为着想娘不快活,倒是奇了。”
“你什么也不懂!”世惠忽然愤怒了,他夺过我手里的酥饼扔出去,“我恨死你了。”
“世惠!”一直在旁无语的世兼变了脸色,站起来惶恐地看着我,却又不敢劝。
拓跋世惠也没有拔腿便跑,还梗着脖子站在那里,等我叫人揍他呢?唉唉,死心眼,怎么一点都不聪明?我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真后悔放走高惟谦。
“为了做一个梦,醒来就心情不好,还迁怒于人,你简直象女孩子。”我想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叫居澜进来:“服侍世惠的人太疏慢了,即刻撤下,明日查办。另外找几个可靠人陪世兼、世惠去市集逛逛。这些日子书房里功课太紧了,小孩子们也要散散心。只是在外不许生事,日落之前务必回府。”
居澜应命,转身就传了几个稳妥人阶下伺候。世兼赶紧息事宁人,向我行了礼,拉着世惠就要出门,只是那小孩子一边走还扭头恨恨地瞪着我。
“再看,我就改主意,罚你抄一百遍《左传》。”我重又拿过一个蒸酥,一口咬下去。有爹有哥哥,他竟还不快活。
早晨这小小插曲过去之后,很快便到了迎接御驾、宗亲的时辰。拓跋炎如期而至,一袭黑色貂袍,摒绝华饰,也有几分平易近人;皇后半月未见,消瘦不少,万字纹金银锦缎之下,弱不胜衣。我依例上前迎接,她触碰到我的指尖冰冷之极,目光更是拒人千里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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