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燕与黑犬》第2章


低阶地上的恶臭和烟雾绵延不绝,让跨越赤沟河的铁桥如蛛网般张牙舞爪,银色的飞机在众多高阶地飞机跑道上起起落落,仿佛随时会落入底下的密网之中。
在空中向下看,所有的垃圾、塑料和废品都显得十分遥远,只是远远地闪着微光。飞机里实在舒适得很,穿着短裙的空姐奉上的是金标的白兰地,在客舱之间站岗的守卫用的香水也都带着百元钞票的芬芳。
杰克记忆中的空中之旅可不是这样的。这飞机和上次他飞到高空打下来的那架冒着烟的破铜烂铁也完全不一样。
他举起酒杯看了看,并不是很放心。大卫坐在杰克对面,躺在放平的皮椅上枕着缎面枕头呼呼大睡。空姐看起来还挺开心的,毕竟杰克吩咐过自己和大卫都不需要她服务了。
飞机越过重重云雾上升,引擎在舱外轰轰作响,杰克感到体内的血液也跟着到了机体在上攀。他们快要在一万英尺之上了,但还在往上飞。他抬起手指把玩一团烟雾,仿佛在爱抚锋利的机翼掠过的一朵朵软绵绵的云彩。透过一扇玻璃闪着粉光的窗,一片广阔的高地即刻展现在杰克眼前,矮小的园丁站在精心修剪的草坪上抬头看着他们。从前,这片草坪还只是一个烟雾缭绕、豹子横行的乔木林,而现在,这是一个翠意盎然的绿色迷宫,异乡运来的羚羊和鹿在悠闲地啃着草,等待下次打猎季时任人宰割。
飞机抵达内政部部长狩猎园之上的普柏度疗养中心,降在一个私人跑道上,空姐默默地拿走了杰克没有喝过的酒。
疗养中心的墙壁是洋葱皮的颜色,看守是一群制服笔挺面目清秀的年轻男子。他们都揣着一把黑色的机关枪,就像女士出门抱着手包一样。杰克估计他们有多次在靶场整洁的隔间里对着纸板抬枪射击的经验,但他经过时一看他们的眼睛就知道,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子弹把人打得稀巴烂的场景。
杰克觉得他们个个都乳臭未干。
前台护士和在疗养中心大堂走动的护士个个都像舞台魔术师从帽子里拎出来的小白兔似的。他越是被人带着往疗养中心内部走,视线里的护士就越多。她们都看着杰克,一模一样的黑眼睛透过统一的金发刘海偷偷地瞄着,好像她们都知道他反手就能把她们丢回丝质的黑色礼帽里似的。
金光闪闪的长廊里弥漫着栀子花香和甜腻的酒香,下面却隐隐浮出又干又呛的草料和粪肥味。大卫招呼了一声,又喝到了一杯酒。他对着护士轻浮地一笑,颤巍巍地伸手摸上了那位女士的胸部,护送的四个警卫立刻移开了目光。
“你个磨人的小妖精。”大卫看到护士迅疾地缩回接待台后,笑了起来。“男人应该追求这种东西才对啊,斯威夫特!你明白不?蜜道!”说最后一个词的时候他还慢吞吞地拖长了音调,仿佛舍不得这个词离开自己的嘴。
其中一名武装警卫?面露一丝不悦。大卫虽然醉醺醺的,但还是看到了,但显然没弄清缘由。他转向那警卫,冲着杰克软软地挥舞他白嫩的手。
“你知道这位客人是谁吗?”大卫问,“知道吗?”
“这位可是杰克·斯威夫特。没错,大名鼎鼎的杰克·斯威夫特!你们可不能怠慢杰克·斯威夫特,就算他穿得破破烂烂,身上一股馊味也不行!他可是国民英雄!国民英雄不管做了什么你们他妈都不能出声!”
杰克现在真的很想让大卫和水泥地亲密接触一下,那名警卫好像也看懂了杰克的脸色,他们的视线越过大卫的头短暂地交汇。
那位青年的表情有些特别,让杰克突然想起了比多尔的脸——不是他躺在棺材里的那张死气沉沉的脸,而是他在挑战他做坏事时,那活泼调皮的脸和捉摸不透的笑容。
这么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杰克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像是突然笑了一下似地漏了一拍。他像第一次看到比多尔时一样傻里傻气的,召唤出以前用过的法术,让法力集中在指尖。
他拍了一下大卫的背,电流噼啪一声渗了进去,大卫随之倒下。因为没人打算去扶一把,所以他的身体就这样毫无知觉地朝前倒在了大理石地上,他手中的玻璃杯掉了出来,没碎,倒是冰块和酒撒了一地。
大卫醒过来肯定头痛得要死。
几位护士站在接待台后面,瞪着眼。远处棕黄色的应急灯无声地闪了起来。
“这家伙酒量总是不行。”杰克浅浅地看了一眼大卫倒地的身体,刚才突然来这么一招,他感觉有点紧张,但也还挺高兴的。他本不想再去看刚才的警卫,但还是与对方对视了,也将那人唇边一闪而过的笑尽收眼底。
“我看他也没伤到什么重要部位。”杰克对着从各个门口和走廊钻出的护士们说,“帮我照顾一下他吧?”
各位护士看了他一会儿,整齐地点点头。
杰克突然意识到,她们真的是兔子,这里就是养兔场。比起大卫倒地的身体,这件事更让他心底发毛。用动物施法是暴君的灵能。战犬变成了满嘴哈欠,身着制服的守卫,小孩儿模样的偷儿满街乱窜,内里住着老鼠的灵魂。他们是他手下的刺客、间谍和士兵,只是用人肉躯壳隐藏了尖锐的獠牙和算计的双眼。
而今,小动物们小心翼翼的眼睛又开始偷瞄杰克了。
“我是来找瑞秋·基斯的。”
一位护士在前面带路,警卫跟在后面。杰克感觉到他们都在盯着自己布满疤痕的手,走路时一直与他保持距离。至少这些警卫还是真正的人类,杰克感觉得到,就像他也感觉得出,走在前面的金发美女是只半野生的兔子。到底是谁把她和她的小姐妹们塞进这些端庄美丽的新肉体里的?他们对他的瑞秋做了什么?
还没等门打开,杰克就知道瑞秋在哪间房里,这间房光线明亮,四处都是手术器械,床品清一色地白。在这一片亮到反光的颜色里,瑞秋是唯一的暗色,她的存在吸走了所有的光、温度和声音。
在革命时期,人们都称她为暗影杀手?,连杰克都不敢惹她。但是现在的她就像一张褪色的丝绒布,被人压平漂成了冷灰色。
“杰克。”她只能用嘴型呼喊他的名字,他赶紧走了过去。
看到她变成这副样子,他被吓得不轻,只想走过去碰碰她,然后抱住她。瑞秋睁开眼,杰克看到了她眼中的警告。他停在她床边,双手收进自己破破烂烂的外套口袋里。
“你真是不成样子了。”杰克说。
“你也没好到哪儿去,”瑞秋轻声说。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杰克感受到了她在吸走自己的生命力。他没有抵抗,只是感觉稍微有些腿软。他身后武装警卫突然晃了一下,有一个先栽在地上,而另外两个腿一弯也接着倒了下来,最后一个——刚才与他相视一笑的那个,踉踉跄跄地挨到门口。看着倒地的同事们咽了最后一口气,他走出去用力关上了门。
瑞秋看起来只是好了一点点,呆滞的眸子不再灰暗,露出了闪耀的黑色。
“还要吗?”杰克问了一句,成功激怒了她。她自己都没叫他帮忙,他也不应该多此一举。
“赶紧闭嘴行吗?我没空听你废话。”她艰难地转了一下头。“大卫那个混蛋居然真把你给找来了?”
“是我找上门的。我已经两个月没在新闻快报上看到你了,有点担心,”杰克告诉她。“大卫还说了一些‘你想让我从了你’之类的话来恶心人。”
瑞秋扑哧一笑,然后抖了抖,好像笑疼了。
“总比直接求救好,”瑞秋回答。“我就知道他会传话给你……那个傻瓜居然真的以为我会变直,好像法师真的会变直一样。我就知道你是不会信的,你一定会知道出事了。”
杰克点点头。
她看起来变了个样,瘦了一大圈,病恹恹的。就算之前在新闻快报里,打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挨着皮特站在防卫部的大旗下,她也没像现在这样无精打采。
“你想要我救你出去吗?”杰克问。
他看到她眼中燃起了一丝希望,便想把她从包裹的白被里扶起来,但是瑞秋按住了他的手。她的手指就像蛇皮一般冰冷。
“你想就这样把我抬出去是不可能的,杰克。”
“怎么?你是胖到我抬不动了?”
“把这破被子掀开。”
他突然不敢照她的话做了,瞬间闻到了床上的血腥和腐朽的气味。他抓住毛绒绒的毛毯和柔软的被子掀起来。
他看到一柄金色的杆子穿透了瑞秋的肚子,杆身把她赤裸的身体像展示蝴蝶标本一样钉在床上。连暴君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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