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沼泽王》第4章

出一些问题了吧？”
雅丽愣在了那里，脸上还带着刚才的泪水，眼睛里的恐惧却在加深。“这是……死冥夜露……”她不敢相信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下在我们身上的？你怎么能……”
“雨水，风，草，万物皆受蛊神所操控。”那个声音愈加得意了。“蛊神是沼泽之王，他的意志可以到达这片陆地上的一切地方。你们都已经中了死冥夜露，每一个夜晚，你们的心脏都会有一小块被慢慢榨成血肉的汁液；到了凌晨，这一部分就会从你们的口中、鼻中滴出，像露水一样冰凉。你们会为此夜夜痛苦，甚至无法睡上哪怕一刻，但仁慈的死亡却不会马上来临，直到最后一片心脏被榨碎前你们都会活着。当你们终于要死亡时，蛊虫会控制你们的身躯，在你们意识清醒的最后时分让你们看着自己的身体变为最为肮脏龌龊的怪物。”那个声音顿了一顿，似乎在遣词造句。过了片刻，他用一种宣判的语气说：“当然，沼泽之主，伟大的蛊神，从来都会给人悔过的机会。把女孩交出来，蛊神会给予你们解药，饶恕你们的罪行……”
在那声音说这番话时，李定云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突然，他的手往前一伸，比了个手势，口中大声念出了一个字。刹那间，一道艳红色的光芒照亮了雨夜的丛林。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上百只蝙蝠突然从那方位振翅飞了出来——然后在红光中一只一只的化为飞灰。
“放屁。”李定云冷哼了一声。
“你在做什么！”我大吼道。“你没听到他刚才所说的吗？我们中蛊了！”想到刚才那人所说的话，一股冰凉的感觉顺着我的脊背滑了下去。死冥夜露，我以前听说过这种恶毒的蛊术。它最可怕的两点是，这种蛊虫在发作时会生不如死，却根本没有力气自杀；而且最终因此蛊而死的人会化为丑陋的尸鬼，疯狂的破坏周围的一切。
“这……这全都是我的错。如果你们没有与我在一起，就不会出这样的事……”雅丽哽咽着说。“你们刚才应该把我交回去的，你们不应该……”
“这世上没有解不掉的毒，想来蛊也是如此。”李定云淡淡地说。“与其等着他们施舍那恶心的慈悲，不如我们自己找到解药。”
“解药？到哪里去找解药？去他们的聚落吗？你再厉害，能与全雷州的巫民为敌？而且，就算你可以打败出现在眼前的所有人，你能找到解药在哪儿吗？你不过是个东陆人，你根本对雷州的一切一无所知……”我恨恨地说。
“我们是人。”李定云说。“双脚立于地，头顶就是蓝天，难道我们堂堂人类会被几只死掉的虫子杀死吗？”
我又好气又好笑。“这些虫子会在你体内活起来，啃食掉你的内脏……”
“那就让它们来啊。”李定云左手虚握，一道黑色的火焰腾地从他的手掌中蹿了起来。他用右手拔出长刀，猛地刺入自己的胸口。
“你在干什么！”我和雅丽一起惊呼起来，以为他失心疯了。李定云拔出刀子，然后用左手按住喷血的伤口。火焰被压进创口里，发出烧焦血肉的嘶嘶声与肉体被烤煳的香气。我感到一阵恶心，险些吐出来，而李定云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不是他的身体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把手松开，我看到他的衣服神奇的完全没有烧坏，但是透过被刀子刺破的洞，可以清楚地看见里面严重灼伤的血肉。他将左手握拳，伸到我面前，然后将手张开，露出了几个被烤焦的蜷曲着的小虫样的东西。他将手腕一翻，小虫化为灰烬落下。“只不过是些虫子，这不就烧死了吗。”
“你烧死的只是一部分而已！”雅丽摇了摇头，说道。“蛊虫已经顺着你的血液爬遍你的全身。把我交回去以换取解药吧。”
“将美丽的少女送到丑陋的恶神手中换得的生命，可不是我想要的生命。”
“可是，就算不是你想要的生命，毕竟是命啊！否则的话，你有几条命，可以供你挥霍出去？”
“只有一条。”李定云撇撇嘴。“所以，活着就要活得值。”
“这是什么妖法？”听到这里，苏启宏忍不住插嘴问。“我在东陆也听过不少云雷二州的故事，无数说书人绘声绘色地描述蛊虫的可怕和残忍，然而可从没听说过用这种方法解除自己身上的蛊虫的，简直是匪夷所思。”
“他就是这个样子。仿佛不论所面对什么，都可以凭自身的力量将之击败。就算是山挡在面前，他也会选择把山打碎，而不是绕路过去。”
“之后发生了什么？显然你们找到了解药，因为先生你现在还好好的坐在这里……”
“雅丽告诉我们，在龙云峒里生长着一种特殊的菌类，而我们必须要找到那种菌类。从当时我们所在的地方去龙云峒需要半个月，然而如果在当天晚上之前不想办法把蛊虫驱除我们就会因痛苦而丧失行动的能力了。
“于是，李定云放出自己的血，以此为引，强行将蛊虫压制了一个月——然而他本人在使用了这种秘术后，似乎在一瞬间便衰老了十岁一样。但他仍然是一幅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们途经的村子对我们满怀敌意。他们说我们是冒渎蛊神的罪人，要把我们处死以惩罚我们的渎神行为，不过在李定云展示了自己的实力之后，大部分人都选择让我们走得越远越好。周围的环境也越来越不对劲，仿佛连森林都在与我们作对一般。原本安全的道路现在随时会出现可以让人陷至没顶的泥沼，藤条突然向我们抽打紧勒，毒虫猛兽潜伏在树上伺机而动。我当时都很奇怪，自己是怎样坚持下来的。李定云总是大声地嘲笑那些危险。他几乎从不睡觉，永远带着轻蔑的冷笑警戒着四周的异动。偶尔，他会唱上一首歌，词我从来都听不懂，但是曲调都高傲激昂，直冲上阴雨连绵的天空。
“雅丽在白天很少说话，总是静静地走在我们身边，听着我们说的话。她总是对周围的每一点响动都很敏感，大大的双眼中闪动着恐惧与凄苦，只有靠在李定云身边才会变得平静一点。随着一个个危险被排除，她慢慢从对往昔的恐惧中走了出来。她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美丽。她有时会轻轻地唱歌，但都是在晚上，她觉得我们都睡着了之后。她的歌声哀婉而遥远，像是一只受伤的小鸟。
“旅程的第九天，李定云的马‘碎墨’死了。巨蜥蜴和毒虫没能杀死它，泥浆也没能让它陷入没顶之灾，但是瘴气开始了侵袭。他的马生了疫病，口吐白沫，倒在了地上。
“那一天，李定云变得沉默不语，呆呆地在马的尸体前站了好久。头一次，他不再带着满不在乎的笑容唱歌，而是默默地站着，口中喃喃的对着那匹马的尸体说着些什么。”
老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的雨幕。一道闪电划下夜空，紧接着雷声嘶吼着响起。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最终还是到达了龙云峒的一个村子。那里不受蛊神的控制，大家对雅丽没有仇恨，但却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似乎对她有些害怕。我们求见当地的长老，拿到了那种特殊的菌类。在李定云的秘术作用下，我们解除了蛊毒，抢回了一条性命。
“我们在龙云峒待了四天，彻底休整好了身体。李定云购买了大量的补给品，每天都在对着地图沉思。第四天晚上，他来对我说：”我准备出发了，去云号山。‘“’那雅丽怎么办？‘我问道。
“‘雅丽说她会跟着我。我们将一起前往那里’他侧着脑袋看着我，阴暗的天色下他的眼睛却显得格外明亮。
“‘照顾好她。’我想了想，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说了这么一句。‘我累了，不敢再跟在你身边了。’”他点了点头，笑了笑，就转身离开了。雅丽正在一旁等她，见他走过来，飞快地靠在了他的身边。他们两个肩并着肩向着北方走去，进入了丛林，恍惚间就从我的视野中消失了。“
老人又一次停了下来。空气似乎凝结住了，雨滴的声音也渗入这寂静之中，变得虚无遥远。苏启宏有些不安的换了个姿势，问道：“然后呢？后来怎么样了？”
“你若是想要一个好结尾的话，这就是结尾了。”
“后面这部分未免太简略了。”苏启宏皱着眉头说。“结束的过分仓促了。而且，若这就是结局，为什么先生你现在却不在龙云峒？李定云和雅丽后来就没有消息了？蛊神也没再找到过你们？我要说，这实在称不上什么结局，更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