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羡》第11章


这人乃是当今陛下的亲弟弟,一个爹,一个娘的亲弟弟,广宁王。
广宁王名叫玉子昭,年十八,面容皎皎,如朗月照之。
玉子昭与顾回相逢小河边,彼时顾回依着花明吩咐诵经超度完毕,正打算回府,便看到立在那座小拱桥上仰头赏月的玉子昭。
玉色长衫被凉风吹起,一见钟情。
顾回有了新欢,便不会沉溺于旧爱殇逝的痛苦中,花明真心实意替他高兴,说了许多开心话,又因顾回还有几天就要及冠,便筹谋着要送他一份大礼。偶尔听下人提起,说最近小侯爷喜爱骑马,却无趁手马鞭坐鞍,花明便记起许多年前东海白龙欺负凤凰,因一己之怒水淹都城的事,咬着牙说要报仇,当夜提剑去东海,大战几百个来回,击败白龙,剥下龙皮做了马鞍,拔下龙须拧成马鞭,在顾回行完及冠礼后双手奉上。
顾回在他房里拿着那根闪着银光的马鞭,冠子束着墨发,像刚刚泛黄的酸杏,已然有了成熟的味道,不过内里还是酸的。他愁眉道:“子昭说最喜南海鲛人眼泪化成的珍珠,还说用鲛人血肉铸成的长明灯晚上照亮,看书最不伤眼睛。”他重重叹口气,“子昭又最喜读书,我若能寻来这两样,他必定高兴!”
花明边调整因与白龙打斗而紊乱的气息,边缓缓地道:“子昭高兴了,顾回会不会高兴?”
顾回点头如捣蒜,“他高兴我必然更高兴!”
花明道:“只要你高兴,区区鲛珠又有何难?”但因明日是七月半中元节,亦该是顾回死期,他犹豫半晌,才道:“再过几日,我必去南海为你寻来。”
顾回瞪着眼睛死死盯着他,想从那张微笑的脸上寻出一丝不同,终究失望了。他一扬马鞭,道:“是你不能还是不敢?在这里寻什么借口。”
花明笑着解释道:“既非不能也非不敢,只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我去做。”
顾回气不平的从西厢房回到自己住处,也就几十步的距离,却走出了几生的味道,看到临窗读书的玉子昭,他扬了扬手中马鞭,喊道:“咱们出去骑马!”
花明继续打坐,当归坐在一旁喝茶,幽幽的道:“自乾坤镜出来,顾小侯爷便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花明稳住气息,道:“有何不同?”
“以前他就是个花钱如流水,见美色忘义的纨绔,现在有了玉子昭这个美色文采背景皆出众的美人,却好像还不知足…… ”
花明睁开空洞的双眼,笑眯眯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若把道换成欲,把生换成要,则成了“欲要一,一要二,二要三,三要万物”也是通的。”
当归毫不留情批判道:“歪理!”
花明收了笑容,神色看起来有些严肃,“我为凡人时,一无所有。忽天降宝玉,被我捡到,从此日夜带在身边,时间一长,便心生妄念,想占为己有。因此在失去那块宝玉时,我痛心疾首,生不如死。贪欲是人便会有的劣根,明知这样不好,却无一人忍住欲望,恪守本分。”
当归问道:“那你现在还有欲望吗?”
花明深吸口气,语气却无比轻松,“有啊。所以我不是什么神仙。”
当归还想再问,被花明支去门前守着,勿让闲人进来打扰他的清修,等当归变做棍子立在门前时,花明却未凝神静心,只摩挲着方寸镯怔怔发呆。
方寸之间既为心,可这个镯子的主人是谁?为何要赠他?
“不好了!玉王爷坠马了!”有跟顾回去的小厮失神闯进院里,惊了发怔的花明。花明一跃而起,迅速赶往出事地点,只见玉子昭被顾回抱在怀里,一身失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当归迅速准确的禀了情况,花明按落云头,于众目睽睽下落在顾回身边。顾回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把抓住花明的手,手指由于过于用力而变灰白,他无助的抓着救命稻草,“求求你,救他!”
玉子昭合该十八岁而亡,今日之事不过是诱因罢了。救还是不救?花明愣了半晌,也没想出好主意。
倘若救了,待会儿来了勾魂使他该如何交代?况且明日也是顾回的生死大劫,他应付的来吗?
渐渐的,顾回抓着他的手颤抖起来,松了那个被他视为救命稻草的少年,哑然道:“什么救济苍生的狗屁神仙,就是一没情没义的烂人!”
那些脏字被他极其熟练的吐出,当归听了立马来气,化作长剑拍了拍他脸颊,顿时红肿一片。
“小小凡人,说话注意点!”
顾回被花明佩剑当众侮辱,气炸了肺,玉子昭也管不了了,扔放一边,指着在背后指使、无喜无怒的花明,怒道:“说的就是你!总觉得自己会点武功就了不起啊?要是没有我爹我娘管你饭吃,管你床睡,你和大街上乞讨的叫花子有什么区别?!”他半面脸颊高高肿起,半面脸颊平滑似玉,瞧起来有些可笑。当归想再阻止他,被花明喝下,继续听着他发泄胸中怒火。
“你这身绿袍该换成脏臭破烂的脏衣了,脸上长满烂疮,身上长满虱子,对,你就该如此!让你不辩人心,整日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表面光风霁月,实则心狠手辣无半点人情!会点腾云驾雾之术就真当自己是神仙了?!合该人人敬仰羡慕你?!你是什么?没我顾家帮你,你就连倒夜香的赵四都不如!”
顾明骑了半日马,又被怒气冲了头,骂完后虚了力气,俯身休息,有二三小厮给他捶背揉腰。
喜欢的人受伤昏迷不醒,顾回着急花明万分理解,也不舍得苛责他的言行。
花明默默听完他的抱怨,又默默蹲下身,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一点寒光乍现。花明将二指轻轻放在玉子昭额上,渡了些仙气,从袖中取出一粒褐色仙丹,捏着他的下颌,将药送入腹中。
玉子昭睁眼后缓缓唤了句:“顾回。”
花明这才惯常微笑道:“好了。”
说完这句话,花明便径自腾云离去,盘膝坐于云端,长剑横卧膝上,单手撑腮,望着下界。
“原来他是这样看我。”带着七分自嘲三分无奈,花明对当归说道。
当归气道:“肉眼凡胎的愚人。”
花明不服气道:“谁说他肉眼凡胎了,你看他连我前世的落魄样都知道,他必定长了火眼金睛,否则怎能一望三生漫漫路?他也不是愚人,大约是太喜欢那个叫玉子昭的年轻人了,才至于发这么大脾气。”
当归气不打一处来,“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替他说话?!”
☆、天降救兵
花明伸腿躺在云上,清风拂过鬓发,胸中愁云尽散。他闭眼道:“当归,我有些累了。”停了一会儿,又道:“过了子时叫醒我。”
当归老老实实躺在他身侧,计算着时间。
还没到子时,花明便被噩梦惊醒,立刻驾云去了侯府,勾魂使已押着玉子昭的魂魄要走。
两盏萤绿的鬼灯笼,被阴风吹得东倒西歪,在黑夜中格外恕?br /> 花明提剑稳稳落在两位勾魂使面前,拱手道:“玉子昭刚服了老君的九转仙丹,按常理来说就算不能长生不老,也必得长命百岁,二位为何又拘了他的魂魄?”
这时三更鼓响,从地底下幽然冒出几千阴兵,树梢上,花丛里,屋顶上,极目所望处,全是挎着阴刀的阴兵。
侯府内霎时间阴风卷号,乌云蔽月。
花明宽袖飒飒作响,他还保持着一惯的笑容,直到感应到顾回的魂魄已被强行索出,才切切实实的发了怒!
“放开他们两个!”花明阴恻恻的说道。
那两个勾魂使对视一眼,白衣服的勾魂使轻蔑道:“你杀白龙,强压日游神,夜游神还有河伯的事,以为上头不知?”
黑衣服的目下无人,笑得格外狂妄,“今天来本就是把你们三个捉回阴司问罪!”
花明右手提剑,左手掌心轻轻抹过剑刃,一道血痕顺着血槽留下,滴答滴答落入泥土,灼的地皮吱吱作响。
仙人血是阴兵的天敌。
“你们手上这个我不管,放过屋里那个我才饶你们不死。”花明眼睛好似恢复了光明,视线穿过黑夜,落在屋里顾回身上。
勾魂使齐笑道:“咱们已经死过一次了,你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魂魄昏昏沉沉出了窍,被鬼差押着的顾回冲院里花明大声吆喝,“老子死活用不着你管,你走!”
花明辨明声音来源,朝顾回所在方向望去,笑着道:“欠你的,总得还上。”
说话间,银剑已出手,直刺勾魂使。
一袭绿衫,一柄银剑,化成一道弧光,如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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