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机变 第10天作者:金英》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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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的确是被打动了。 
──天下可爱的人,都是可怜之人;天下可恶的人,均是可惜之人。 
乔烟眉是可爱之人,陆星是可惜之人。他们都是可悲可叹可感可泣的有个性的人。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提起他们? 
──难道龙琪她真的是为了某种原因──杀了文室?他们在为她很隐晦地求情? 
如果她真的是凶手,那她又是什么人?可爱兼可恶?可怜兼可惜? 
他们让他“疼惜”她、宽宥她? 
对了,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鬼”,他们轮番上阵,又是人,又是鬼,是不是想劝说他放弃? 
这时,房门拉着一点缝儿,一股香味逸出来,连,刚才医生滴的来苏水味都盖过了,这是龙琪香水味儿,也是那天文室出事那个电梯中的香味儿…… 
还有,文室保险柜中那两颗带血的牙齿…… 
所有的意像都在方晓飞大脑中盘旋。 
天哪! 
方晓飞心惊无比,中了箭似地龙琪大酒店冲去。 
刚踏上小桥,水玲珑大马金刀地站在桥头,翩翩裙裾随风飘动。 
“去哪儿呀这是?急脚鬼似地。”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地问。 
“我有急事。” 
“正好,我也有事。” 
“要我帮忙?” 
“非你不可。” 
“那,说吧。” 
水玲珑拍了拍手,从她身后的花木丛中走出一个白色的人影,方晓飞一眼就看出这就是那“鬼”。她走路轻盈,身上笼着白纱随风拂动,飘飘洒洒。脸上的彩妆已经擦掉,眉目十分清秀。 
“给方队长讲个故事。”水玲珑示意道。又说,“捡他没听的说。” 
那女孩子轻轻地说:“……我叫陈莉苹,跟蓝星儿都是戏校的,她唱小旦,我是刀马旦,三年前那晚,我们演出完后,我俩分在一个家,就在红楼的一楼,我们刚洗过澡睡下,有人来叫丹桂,说领导……领导见她唱得好,想见见。她就去了,领导在三楼,过了半个小时,我听到窗外一声闷响,然后又听到很多人叫:有人跳楼了,我赶快往外跑,结果,是蓝星儿。她光着身子裹着一张白被单,躺在水泥地上,脑壳全碎了,血流了一地……” 
陈莉苹说到这里,打了个寒颤,显然,那一幕将永远印在她心里,成为抹不掉的阴影。 
方晓飞看着她,又盯住水玲珑,“当时你在哪里?” 
“我在二楼为领导准备第二天的早餐。”水玲珑说。 
方晓飞思索着,“那也就是说,你们并不能确实蓝星儿跳楼前,到底发生过什么?” 
“那还用问吗?一个女孩子进了一个男人的房间能发生什么?又有什么能让一个姑娘从楼上跳下去?”水玲珑恨恨地说着,拿出一叠照片,“这是案发现场,是省报的一个记者拍下来的。悄悄给了我。” 
照片上,蓝星儿腰间缠着洁白的被单,点点血花溅在上面,怵目惊心。 
“她只有十六岁。”水玲珑说。 
陈莉苹这时又说:“星儿为人很保守的,同学们中有很多去夜总会唱歌的,她家里穷,可是从来也没去过……” 
“那后来呢?”方晓飞打断对方的话。 
“有人把星儿送到医院,上午,就给火化了。”陈莉苹说。 
“火化了?那有没有个什么说法?” 
“说是星儿不小心从楼上失足掉下去的。”陈莉苹说。 
“那她家里人呢?” 
“有人托戏校的领导给了她家人五万块钱,算工伤。她父亲是盲人,平常在街头拉二胡挣钱,她妈妈不会说话,是哑巴,在城里拾破烂……出了这事后,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后来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我们都知道星儿死得冤,气不过,觉得怎么着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可又没办法,所以我和另两个刀马旦还有唱武生的三个男生,我们就决定装鬼吓吓那些坏蛋。”陈莉苹说。 
这就是人心吗?这些善良的人也只能做到这一点。方晓飞想。 
“方队长,就本案,你准备怎么做?”水玲珑问。 
方晓飞沉默了片刻后,“你这是报案吗?” 
“不是,是自首。”水玲珑慢慢地。每个字都像是炸弹。 
“噢?”方晓飞不动声色。脸上只有一个期待对方说下去的表情。 
水玲珑对他的反应显然有些失望,她说:“那个家伙已经死了。被我杀了。” 
“是吗?”方晓飞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个女人。闹鬼这一出的“戏眼”,竟在这里吗?接下来她会怎么继续? 
水玲珑说:“蓝星儿死的那天早上,那个害她的家伙居然在早餐的时候面不改色地喝了一杯牛奶,一碗粥,吃了两颗鸡蛋,三个小花卷,半碗面条。他这种人,不该死吗?” 
“听上去是应该。” 
水玲珑笑一笑,带点挑衅地,“所以他现在死了,医生说他死于心肌梗塞,而有人则说,他是被鬼掐死的。我更喜欢后者。” 
这就直接叫板了,她一个晚上装神弄鬼,就是为了这个──如果“我”,杀了一个该杀的人,你会如何? 
我会如何?方晓飞默默地想。 
水玲珑紧盯着方晓飞,方晓飞也在盯着她,两人在夜色中对峙着,湖面的冷风吹过来,侵入肌肤,令人肝胆俱寒。 
“水玲珑,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弄巧成拙?”方晓飞突然冷冰冰地说。说着,眼波一闪,一股无言的压力天河泻顶一样浇灌下来。 
这位年轻的警察竟有如此震慑力,还真小看他了,猝不及防的水玲珑脸色一变,感觉当今之计还是以静制动比较好,便淡淡地说:“请指教。” 
方晓飞眼神如铁,坚硬冰冷,“我可以明白地告诉你:不管谁犯了法,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杀人者死。你们也一样会给他一刀的。” 
“不。金刚怒目,但和阿修罗完全是两码事。” 
水玲珑得了这一句,方觉得眼前这个警察是个硬角色。这场对手戏一不小心就会让他抢了风头,可戏唱到这一折,正热闹处,无法谢幕,便笑一笑使出自己最擅长的功夫,“何必呢?种花的总好过栽刺的,修道儿的总强似打墙的。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方晓飞马上就不软不硬地给顶了回去,“若讲人情,你又何必端出蓝星儿一案呢?你不就觉得此案缺乏公正,所以要讨个公正吗?谢谢你用这件事提醒我──要我这个作警察的,遵守职业道德,禀公执法。” 
水玲珑给说住了。她沉默片刻后,“真不愧党把你培养了这么多年。” 
“这么说,谁使钱就听谁的?有钱就行了?”不过她从话中逮着一话把儿。 
方晓飞似笑非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我取的也是这个‘道’,那个人他罪有应得。” 
“谁有罪谁无罪,只有法律才有权界定。你没有。”方晓飞说。 
“我遵循的是天理。”水玲珑强调。 
“天理下界,也要入乡随欲。” 
水玲珑歇了口气,她料不到方晓飞口才竟如此凌厉。忙打叠全部精神说:“王法一丈,身高丈二,有些人是置身法律之外的。惟一的办法就是削足断腿让水漫过他的头……” 
“对,是该这么做!但做事的人,不是你,而是警察。”方晓飞反驳,“有人摸走你的钱包,他是贼;你气不过,也摸了他的钱包,那,你也是贼。卿本佳人,奈何作贼!” 
方晓飞一句赶一句,水玲珑针锋相对,“官与贼本就一墙之隔。” 
“人与狗也就一张皮毛之别,但狗咬人,人不可咬狗。如果那是条疯狗,你就更得不偿失。” 
“那狗咬了人该如何?”水玲珑此时已落在下风。 
“用打狗棍。” 
水玲珑沉默片刻后轻轻地说:“我也希望这是个法治的社会。希望。可是在希望尚未变成现实之前呢?” 
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总会有一段不小的差距,这个空白该怎么办? 
“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水处长,照你的办法永远也不会成为法治社会,但照我的办法,却有可能。”方晓飞回答。 
水玲珑听着突然笑了,“好啊,那你抓我!” 
这话就有些耍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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