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长叹一声,也只得任他去了。
然而事情并未如西辞所言的那样轻松。
一回客栈,持盈几乎是倒头就睡,一觉昏沉,醒来天已黑了大半,屋里灯火未点,朦胧着睁开眼,她披了外衫就去了西辞的房间。这一去,却叫她发觉事有蹊跷,西辞不在房内,被褥叠得整整齐齐,像是从未被动过一般。
持盈心生惊惧,也不敢点亮烛台,转身上了走廊叫道:“旧雨。”
云旧雨的身影不多时就出现在她眼前,诧然道:“什么事?”
“西辞呢?”持盈咄咄直问。
云旧雨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师傅睡得沉,马房离我那儿近,就让他先就着我那边歇着了。”
持盈手心里捏着冷汗,只急道:“我过去瞧瞧。”说罢提步就往云旧雨的房间而去。
云旧雨伸手拦住她,道:“还睡着呢,别惊醒了师傅。”
持盈斜飞他一眼,冷声道:“我照顾他三年,你又照顾了他多久?难道我瞧了一眼就能让他醒过来不成?”
云旧雨别过头去,犟着脖子说:“师傅说了,九公主勿要打扰他安歇。”
持盈抱肘而立,轻笑:“你说西辞睡得沉才将他就近休息,那他莫非是说梦话吩咐的这话?”
云旧雨语塞,跺脚道:“九公主,你别为难我行不行?”
持盈反笑:“难道不是你在这里为难我、不让我去看西辞?”她一推云旧雨的手臂,沉下脸色,“让开。”
云旧雨在她身后沉默了一瞬,才道:“师傅高烧不退,我没有办法。”
持盈半侧过身,容色沉冷,只瞥了他一眼,就推门而入。
西辞侧身向里睡着,持盈以手覆上他的额头,果觉十分滚烫,她起身绞了湿帕子盖在他额头,然后方抿紧了唇问云旧雨道:“他烧了多久了?”
云旧雨跟在她后面,只说:“回来后不久。”
持盈霍然站起,怒道:“为何不通报我?”
“师傅不让,说他躺一会儿就好。”云旧雨低着头,“所以才没回自己房间。”
持盈再度返身看了看西辞苍白里透着血气的脸颊,顿时觉得心里什么气也生不起来了,也顾不上责备云旧雨的疏忽,只觉得愈加地累、身心俱疲。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才开始翻西辞的外衫,找到先前那个药瓶,倒出几枚药来,小心翼翼地包在帕子里,交到云旧雨手里。
“拿着这药,立刻回连昌去找端敬王世子,无论如何都要请他来一趟千辞,西辞的情况刻不容缓。”持盈严辞嘱咐。
“我明白。”云旧雨难得严肃地点了点头,手上捏着那帕子,略有犹豫,“那你们……”
持盈思虑片刻,一直盯着云旧雨将那包药丸收进怀里后,才回首坐到西辞床边,伸手握住他发烫的手,道:“也不差这几日,到时你去替我见一见六哥,让他领书竹出来便是。”
“书竹?”云旧雨的目光闪了闪。
持盈也未有多注意他的神情,只顾着低首查看西辞的病情,良久回首才见云旧雨依旧立在原地发怔,不由倦倦挥了挥手,轻道:“快去吧。”
云旧雨掩去眼里的微诧,应了一声,转身阖门而出。
作者有话要说:
☆、醉烟雨(上)
云旧雨走后的第二日,洛淼就逢大雨。护城河的水已经逼近了临界,而雨势丝毫没有减小的趋势,洛淼周边大大小小的山川也因此倍受雨水侵蚀,已开始有滑塌的迹象。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楼越正负手立在窗前,听着窗外淅沥的雨声。
写语来回报的时候,他听得声响才回转过头看,打断道:“清宵来了?”
写语怔了一怔,方小心翼翼地答道:“是,五小姐如今住在县衙府中,前日里还同九公主喝了次小酒。”
楼越漆黑的瞳孔里甚是无光,只是唇角微微一弯,道:“她若是喝起来,怎会是小酒?”
写语朗然道:“是了,五小姐从来不会委屈了自个儿。”
“是我委屈了她。”楼越无声地笑了笑,低首捏住写语送来的书信,转开话题道,“上头说了些什么?”
写语又将洛淼的情形详细说了一番,引得楼越眉头紧皱。
沉思了片刻后,年轻的北静王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决定——即刻返回洛淼。
写语却踟躇了片刻,被楼越轻喝道:“还不快去做准备。”
他回头看了看神色无悲无喜的楼越,这才扭头出门准备车马。
三日后。
千辞城中的另一隅,持盈也怔望着窗外泼天而下的雨水,心道楼越的担忧终于成了真。
她坐在窗前抬首望着檐上流下的雨珠,怔忪了半日,然后才起身去探量西辞额头的温度。
昨日请了大夫来,开了不少的药,却没有一个说得清西辞的身体状况,然而服药之后,西辞的额头也总算烧得不算那么滚烫了。
“叩叩”几声响,持盈道了声“进来”,又见小二躬身探头进来,嬉笑道:“小姐。”
持盈见到此人显然十分不悦,抬眼只道:“我从未叫过人上来。”
小二笑着说:“小姐,有位姑娘要见您。”
持盈眉上冷意料峭,一挑眉尖道:“怎的我才来了这千辞,就一再有人要见我,这可真是让人受宠若惊。”
小二搔了搔头:“那位姑娘说你定然认识她。”
持盈掖好西辞的被子,将微乱的长发拨到耳后,起身道:“那就请她到隔壁房间一见罢。”
小二如释重负地退了出去,依旧很识人眼色地将门关上。
持盈大约也猜到了来者何人,简单收拾了一番后,走到隔壁推门而入,果不其然见到了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桌前,手里吊着一只酒杯,漫不经心地晃着。
“五小姐。”持盈立在门口唤了一声。
谢清宵慢慢将手中的酒一口口啜完,方回首嫣然一笑:“九公主的酒醒了?”
持盈回以一笑,缓缓走进去,道:“托五小姐的福,醒得很快。”
谢清宵拂衣而起,将酒杯一搁,笑如清风:“今日清宵前来,是有事相求。”
“五小姐是爽快人。”持盈含笑,手指略一指,“坐吧。”
谢清宵立在桌前,着一身桃红色华装,衬得眉目三分艳色,持盈这般一说,她也不客气,直道:“时间紧,就不坐了,清宵只是厚着脸皮来讨那几册顾大人借走的账薄而已。”
谢清宵行事虽坦荡洒脱,却到底摆脱不掉头上高悬着的谢之一姓。持盈一念至此,不由微微一笑:“五小姐,不瞒你说,此刻西辞还在病中,这账薄是由身为观察史的他所借,在没有西辞点头的前提下,持盈确实无法将账薄交予五小姐。”
谢清宵却也不恼,只笑了笑,道:“清宵受县令大人所托,才腆着脸来要这账薄,还望九公主给清宵个面子。”她从桃红色衣袖拿出一枚官印来,掷在持盈面前,“县印在此,九公主可还有疑问?”
持盈的手未动分毫,只抬起眼帘,一双浓黑透碧的眼眸略略眯起,笑看着谢清宵,道:“五小姐的东西,自然是不需看的。”
话是这么说,可持盈没有任何要动身给她取账薄来的意思,静了半晌,谢清宵才将官印收起,笑道:“那么看来今次九公主是无论如何也通融不得了。”
持盈面含笑意,容上却是带着一夜未休的淡淡疲惫,这使得她全身都透着一种倦怠敷衍的味道。在看到谢清宵的动作之后,她方施然道:“并非持盈不肯通融,而是西辞乃父皇亲点观察史,纵然持盈为皇家子女,亦没有代他做决定之权。”
持盈言下之意,即是提点谢清宵勿忘自己身份。谢清宵眉睫微动,桃色衣袖下的手指蜷成拳,抿唇许久,才抬首浅笑:“清宵明白了。”
谢清宵的身上自带着非常的傲气,纵使颜带笑意,却掩盖不掉眼底深处那种清高。然而这一点,持盈却极是欣赏的,甚至有时会生出些许的惺惺相惜来。
“既然顾大人身有不适,那清宵便不再叨扰了,就此告辞,还望九公主保重身体。”谢清宵起身略一俯首,随之笑道,“九公主的面色并不太好呢。”
持盈面上笑如春风,只颔首道:“多谢五小姐关心,慢走。”
谢清宵转身,正走至门口,却“呀”地一声又被人生生地撞了进来。
持盈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的手肘,以为又是店头里的小二不知礼数,喝道:“放肆。”
“九公主先慢责。”那人上气不接下去地一挥手,止住持盈的话头,一双眼睁大了面向清宵,跺脚道,“五小姐,少爷出事了!”
谢清宵霍然回首,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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