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番外 作者:青红浅碧(晋江2013-12-21完结)》12-21完结)-第51章


“在那里!”身后传来蟋嗦的声音,似是有人拨开草丛往这里走。
持盈依旧坐着,西辞轻倚在她肩,单瘦的身体轻得几乎让她没有负担。
“好像睡着了。”有人窃窃私语。
持盈蓦然低首,看向西辞苍白安静的面容,他的唇角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像是午后初晴的日光,他的长睫轻垂着,像是下一刻就会颤动着睁开眼睛一般。
身后的桃花渐开,映在芸池碧蓝的水面上,像是一匹染了粉色碎花的宝蓝色绸缎。
整了衣衫立起,持盈伸手去捉枝上最顶端的那朵艳桃,然后轻轻别在西辞素白的前襟上,那深粉的颜色将他的脸颊衬出了最后一点血色。
她伸出温热的手贴在他慢慢冰凉下去的脸颊上,就像很多年习惯的那样,低声唤他:“西辞。”
然而他再也不会舒眉与她谈笑,再也不会挥笔为她描画,再也不会用同样温柔的语气叫她一声“阿盈。”
持盈缓缓背身对向身后赶来的御林军,冷声道:“别过来。”
她侧首,目光清冷,似是刀锋一样锋利,却又带着一种深郁的伤痛,像是下了一场雪,千山尽覆,神光泯灭,什么都已经慢慢散去。
“顾大人……可是睡着了?”那首领小心翼翼地走近,这样问着。
持盈低身握住西辞的手,一动不动,宛如凝固,神情好像在低声与他耳语一般。桃花悄无声息地开了,幽幽香味绕了一身。
持盈抬首看去,花枝上淡粉花蕾轻绽,露水正新,而那背后,日上枝头,天色微白,一夜竟已过去。
再一低首,她竟是有些期盼的,期盼他能够再度微微睁开眼,像过去那样笑得眉眼弯起,指着近处枝头的花苞,道:“阿盈你看,桃花开了。”
然而这一刻她却清楚地知道——月沉星落,她的少年已经永远安睡。
作者有话要说:
☆、桃花凉(上)
宫中日头渐亮,檐角飞翼之上,一轮朝阳跃上尖角,照得一墙朱红似是流霞一般瑰艳夺目。 
距离芸池那一日,已足足过了七天。
西辞的头七,持盈一面也未露,形同消失。
而这七日,在宫中的少女始终在半梦半醒之间,整个人沉在床榻上不曾起身,帘帐垂着,白纱逶迤,遮得一切阴冷又朦胧起来。
起初还有叩门之声,可在无人相应之后,渐渐的,也没有人再敢去敲响持盈的房门。
她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那还是持盈极其幼小的时候,景妃一日之间尚还有清醒的片刻,她抱女儿坐在膝头,用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为持盈梳着头发。
景妃笑得很恬静,碧色的眼眸里温情脉脉,她垂散的黑发与女儿细软的发丝混杂在一起,缠成一片。她搂着怀里小小的温软身体,听那个小人儿咿咿呀呀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挽碧还是个八岁的女童,她是冷宫的废妃与侍卫私通生下的孽种,原本不该活在这世上,当年被景妃发了慈悲养在身边,如今恰巧做了持盈的贴身侍女。她从景妃的手里接过持盈,抱起小主子,持盈还是不懂事的年纪,只张口冲着她笑,眼睛里的漆黑流动我o xiang着天真无邪的光。
在此之后,景妃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持盈多数都与挽碧为伴。
长生殿中冷香萦饶,满院凄清,挽碧与持盈度过了最初几年相依相伴的岁月,而后来,持盈误入芸池围场,与西辞同困于树林,这却是她的人生光芒初绽的开始。
温良沉静的少年保有着她不曾见到的干净和剔透,他低首帮她擦试跌破的伤口,轻轻呵气,他用他的笔墨书写了她在冷宫里的成长岁月。
西辞的静,像是云后的繁星,秀美而内敛地静着,然而外人却瞧得见那里头的流光清辉。
西辞的冷,像是树下投着的月光,你看他温柔似水,却不知内里冷凝如霜。
他的温柔里始终透着疏冷,执笔的时候,骨节分明的手指如同白玉一样微凉清润,他若是微微笑着,眉眼弯起,颊边偶尔会浮出浅浅的梨涡,薄唇轻扬,甚是好看。
落落青衣,一笔朱砂——那是她的西辞,会翻墙递给她糖葫芦的西辞,会揽衣从树上抱她下来的西辞,会焚香沐浴替她清神誊抄佛经的西辞,会为了逗她开心去争一朵紫莲的西辞……
然而这样温柔疏离的西辞,已经全部全部湮没在黑暗之中,她再也触不到、看不着了。
梦到这里,却已经不是梦了,而是确确实实的回忆和思念。
慢慢睁开眼睛的少女侧枕在榻上,睁眼茫然看向漆黑的里屋,然后又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木窗上——桃花开了,粉粉缀了一树,背后是一片不识的各色花朵,姹紫嫣红,端的是夺人眼球。
持盈直起身来,才发觉她的黑发乱了满枕,然而用手去摸那枕巾,却是湿漉漉冷冰冰的一片。
用手支着身子,双手挽起背后的黑发,持盈咳了一声,哑着声音轻唤道:“来人。”
她声音不大,可落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显得分外清晰。
门霍然被推开,当先冲进来一个纤瘦的身影,喜极而泣道:“公主,您醒了。”
持盈抬首一看,正是已被她赶出觅云院的挽碧。
挽碧泪眼盈盈地立在她面前,看着她,道:“奴婢忧心公主,所以违命而归,还望公主能大发慈悲,允许奴婢在公主身子恢复之后再离开宫中。”
持盈垂下手,由着挽碧帮她束发,而她自己只偏首一味盯着那桃花,喟然道:“挽碧,你消瘦不少。”
挽碧忍住喉间的轻啜,只道:“公主言重了。”
持盈微微笑了一笑,起身道:“西辞呢?”她面色瓷白,笑起来素淡得好似梨花,一点血色也不沾,透白得让人心酸。
挽碧低首轻声答道:“明日出殡,皇上允了顾家,将西辞少爷葬在城外顾家族地之中。”
持盈的手指略略一收,指尖掐进手心,刺得生疼,她却不觉,缓缓凝视着远处,道:“我想明日去看看他。”
“是。”挽碧这样答道,“奴婢这就去回了六殿下,央他去求出宫的旨意。”
挽碧始终是最知她心意的人,持盈回眸静静看向面前坐立不安的侍女,唇瓣一抿:“别让顾家知道。”
挽碧躬身一福:“奴婢明白。”
西辞出殡的那一日,正是立春。
持盈扶着青砖的城墙等在高楼上,低首看着棺木慢慢越离越近。
因着不愿见到那些嚎啕大哭的逢场作戏,她没有去辞灵,而她也厌恶那样的场景,西辞一贯喜静,不会喜欢吵嚷的场合。
言筠也没有出现,只有顾珂走在最前头,后面跟着捧着灵位的白芷,一身素服,哭得双目通红。
持盈没有穿丧服,穿了一身碧衫,立于墙头。高处风劲,吹得她宽袖鼓起,在风里翻卷,凝成一道狭长的流光。春寒料峭,墙砖上还覆着清霜,她的手指触在上面只觉一片冰凉,而她自己却浑然不知。
棺木渐渐近了,她才缓缓步下城墙,走到城门口的时候,队伍正停在那儿递交出城文书。
白芷第一个看见她,张大了嘴怔在那里,持盈越过她走近棺木,顾家下人左右一避,不敢拦她。
持盈立在棺木前,低首看向盖了白布的长棺,久久不动。
冷风拂过,绕之一匝,吹得她发丝一扬,贴在面颊上,分外萧索。
“九公主。”顾珂在她身后低叫了一声。
持盈头亦不回,淡淡道:“就一会儿,不会耽搁了时辰。”
她伸手覆在棺木上,只觉得手下硬邦邦冷冰冰的,一想到西辞此刻便躺在里面,她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疼,隐隐遍布心头的每一个角落,钝钝的,像被刀锋磨过一般。
手指僵直着,平铺张开,棺木上的白布被她下意识地揉在手心,紧紧抓着。
她想起当日在芸池时,正是深夜,西辞的手也是冰凉的,在夜色之间向她伸来,枯瘦如柴,在月光下甚至能看清他煞白肌肤下流动着的青色血管,白色囚衣翻飞,衬得他的笑颜如同虚幻。
他原本没有那样清瘦苍白,反是自小沉静雍容,若非长大之后娘胎里带出的阴毒发作,加之顾珂迫他刻意服药示弱,到最后也不至于仅仅的天牢湿冷就能夺了他的性命去。
一念至此,她蓦然收紧了手,神情也一瞬阴冷下去,捏得手下白布几乎要碎裂开来。
“九公主。”顾珂在身后道,“时辰到了。”
持盈眸光冷斜,手上顿了一顿,慢慢收了回来,侧身让到一旁:“走吧。”
顾珂抬手,命队伍继续往前走。
“等等。”持盈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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