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西辞+番外 作者:青红浅碧(晋江2013-12-21完结)》12-21完结)-第52章


持盈眸光冷斜,手上顿了一顿,慢慢收了回来,侧身让到一旁:“走吧。”
顾珂抬手,命队伍继续往前走。
“等等。”持盈忽地喊道。
“不知九公主还有何事?”顾珂如是皱眉道。
一袭碧衫的少女再度拨开人群走到棺木旁,整了整白布,从袖中取出一枝略有残瓣的桃花,轻轻搁在布上,花蕊因为长久的藏在袖中而有些枯败,花瓣散开,风一卷就飘下几瓣落在地上。
碧衣桃花,持盈这一身装束,曾是西辞最喜欢的模样,而今她清晨从觅云院中撷下一枝春桃,搁在他棺前,不禁悲从中来。
抬棺之人从持盈身边擦身而过,她略退了一步,倚门而立,眼帘低垂,目光投在地上,捕捉着满地散乱的人影。
她久久地站着,也未跟去,然而立得越久,日头上来,照得背上暖融融的,却教她渐渐生出了迷茫。
人群推搡着来来往往,持盈蓦然回首望见送葬的队伍已然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她慢慢挪动脚步往前走,走了几步,就被困住在人群里。
人群突然起了躁动,在一阵喧嚣之后,持盈被推得踉跄一步,挤出了人群。
作者有话要说: 出版停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鞠躬~
☆、桃花凉(下)
遥遥看见尘埃扬起,远处有了奔马,一路狂追而来,惊得行人纷纷避逃。
持盈抬眼望去,正见那马停在自己面前,马上少年勒马低首,只清了嗓子道一声:“九公主。”
四周行人闻言大惊,回首打量过持盈之后,又似是恍然大悟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地,默契地退开几步,呼了声“公主千岁”之后,人群聚在外头,看热闹一般围着。
持盈眉头微微一紧:“朝华世子?”
“多日不见,九公主清减不少。”朝华在马上拱手而笑,他依旧是旧时模样,暖如骄阳,可笑容里却多了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
持盈在此刻不欲与之客套,只勉力笑了笑:“世子见笑。”她的面色煞白,被日光一照,愈加惨淡起来,瞳孔里的漆黑浓墨像是被湿了水,盈盈清润。
朝华扬了扬眉毛,道:“九公主不追去么?”他指向远处,意有所指。
持盈眼帘一垂,眸光黯淡:“追去又如何?”
朝华反是一问:“不追去又如何?”
持盈手心略收,语气也生硬起来:“这是持盈自个儿的事,与世子何干?”
朝华朗声轻笑:“当日九公主予朝华的恩情,朝华自不会忘,如今怎忍心看九公主连西辞的最后一面也见不着?”他将“恩情”两字咬得极重,仿佛带着恨意,可面上笑意清逸,坦荡自如。
持盈冷笑起来,声音亦凉了三分:“我并非世子,西辞也并非太子齐桓,世子多虑了。”
朝华勒了勒马绳,只笑道:“多虑?朝华特备了骏马前来送九公主一程,不过一番好意,九公主何必推辞?”
持盈轻扫了一眼身边看好戏的人群,顿了一顿,方道:“持盈说了不想去便是不想去,世子何必苦苦相逼?”
朝华清声长笑,眉梢眼角皆是灿灿讽然笑意:“九公主怕不是不想,是不敢吧?”
持盈眉黛微微轻敛,目光里满是漠漠冷色,闻言不由冷笑道:“世子说不敢,那持盈便不敢罢。”
她转身欲走,朝华牵马拦在面前,笑吟吟地看向她:“九公主还是随在下一同去看看,往后也好安心。”
持盈明白今日她若是不去,朝华也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当下抿紧了嘴唇,沉默良久,方她递手与朝华,翻身上马,神色极为不豫道:“还不走?”
朝华眼神略略一深,笑意滑进眼底,清叱一声,就促马前行。
马蹄一动,人群皆四散而开,迎面清风吹来,带着冬末初春的凉意,扑在持盈面上,让她想起多日前宴卿带她去芸池的那个夜晚,夜风凛凛,清冽的露水落在面颊上,像是滴滴清泪,冷得她不知所措。
而朝华所言隐隐触动了她曾经犹豫不定的决定——她不想亲眼看着西辞入葬,也受不了那样的场景。
当日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朝华见到了亲生兄长血迹未干的人头,而今他却特特来送她一路去亲见西辞下葬,也算是因果报应。
朝华骑马,送葬的队伍却是慢慢步行,是以追上去的时候,棺木适才下地。
持盈抓着马鬃的手蓦然一紧,怔坐在马上,动也不动。
朝华翻身下马,牵住缰绳,也未催她,只轻声“吁”着让马安静下来,停在离墓地还有一段距离的地方,正是树林遮蔽,从对方看来,若不细看,也是分辨不出的。
顾家的祖坟选地风水极好,四周有山有水,墓穴也是早已自出生起就会备着的。
起棺之后送进穴地,白芷趴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顾珂沉着脸色负手立在后头,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然而持盈看不到那么许多东西,她看到的唯有黄土轻抛洒下,慢慢盖住棺木上的白布,白布上点点嫣红桃花花瓣一同被尘土掩盖,沉进了地下。
棺木里的不是旁人,是她的西辞。少时他以一笔绘千般风华,青衫湿遍,眉目入画,而今却以一副棺一掊土掩了一生,怎叫人意能平?
持盈端坐在马背上,手指紧紧抓着马鞍,几乎将指甲深扣进去,然而清冷分明的双眸静静地望着远处,看着那一捧一捧的沙土盖下,没过那面白布,没过她心里那些誓死不忘的回忆。
朝华从袖里取了一方帕子递进她手里,只道:“把眼泪擦干净吧,若是见了珍视之人的眼泪,死去的魂魄是无法安心轮回的。”
她多想说那就不需轮回,留在她身边也好。可是她没有,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将目光静静地投于那个方向,试图将到了眼眶的泪水忍回去。
朝华硬将帕字塞进她手中,喟然叹道:“拿着吧。”
持盈摇头推开他的手,只提袖拭去眼角的泪水,抬起头,向着尘埃起扬之处,绽开笑颜,如同她过去一直做的那样,温软地静好地笑着,浓黑深碧的眼眸略略弯起,唇角定格出姣好的弧度,用她脉脉的眼神安静地望着,滚滚泪水从眼角坠下来,滴在一身碧衣上,渲出一个又一个的深色小圆圈,像是西辞当年画下的荷叶小苞——那一日,他以荷叶汁水为墨,绘出她眼底流光变幻的颜色。
直到棺木完全被黄土掩埋,持盈才终于忍不住低首伏在马背上大哭起来。
单瘦的双肩耸动着,一贯冷傲的少女难得露出这样的软弱,只因为,西辞始终是她心中唯一能够软弱下来的地方,她自生长于冷宫之日起,在长生殿内,便只有疯癫的母妃、沉默的挽碧、温良的西辞相伴,而今景妃辞世、挽碧背叛、西辞病故,那段安静的岁月,终于完全湮没在过去的十六年里了。
她从来不想顾念什么国家大义,她只是不舍,不舍西辞就这样离她而去,郁行之与郁浅斗得如何又与她何干?她所珍视在乎的,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顾西辞。她为父母所弃,幸得有西辞相伴,而西辞始终为父所毒、为妹所迫、为母所恨,却背着这样的重担一路依旧含着笑分花拂柳踏步而来,他有多累有多厌倦她从来都知道。
泪水从指缝间渗下去,滴在马鬃上,纠结成一片,脑海里反反复复都是西辞的画、西辞的笑、西辞的话。
她到此刻才真正明白西辞所说的那句话的含义:“我不能毁了你”。西辞留下的谜团和俗事都还没有做完,若是对她许了承诺,恐怕她是无论生死也要相随的,而今她身有牵挂,她放不下害死西辞的那些怨和恨,更放不下西辞哪怕是死都要顾及的家人。
可是如今,她只想这样伏在马背上埋首长泣不止——为西辞,也为自己。
在顾珂回到顾府之前,持盈做了一个决定——她擦掉眼泪,向朝华借马前去顾府见言筠一面。
朝华果决答应,但前提是由自己送她去顾府,持盈也顾不得犹豫,只得点头答应。
顾府门楣皆挂白帘,大约是送葬之人颇多,是以门庭空旷,推门向里望去,只留了几个侍从在内,而持盈又是相熟之人,也没有人阻拦她。
持盈一路径直往言筠卧房而去,走到半途,才听得身后远远飘来一句:“九公主,留步。”
朝华侧身一立,拦在持盈面前,看清来人之后,声带微惊道:“是你?”
那人似也愕然:“朝华世子为何会在此?”
“我原本还当九公主当日那恨意早将你送进大牢,想不到竟还来去自由。”朝华声音素沉,唇边微勾,手上却是短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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