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翼》第3章


通常只是例行公事,能走绝不多留。可尽管如此,少年却仍日日期盼着尉迟玠来到的日子。
一方面是因为他连这院子都不能出去一步,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在乎着尉迟玠。
那是扪心自问后的答案。是的,他在乎着尉迟玠,在乎着那个自己深深崇敬,却无法帮
助的人。
他一直想帮尉迟玠,他微笑着用最温暖人心的态度去面对他,但尉迟玠却是连看他都不
愿。
或许,会如此憎恨,是因为尉迟玠对玉昭龄的执着远比邵霂祎强烈。邵霂祎眼里还看得
见其它,但尉迟玠心底却始终只有一个人……只为了一个人而活着,为了那一个人而延续着
生命。
他突然……羡慕起能被尉迟玠这么在乎深爱着的皇叔了。甚至连所谓的「一般人」,他
都忍不住羡慕起了。
因为,在尉迟玠眼中,自己连一般人都不是……就像此刻,自己明明已分心如此,他还
是例行公事的进行着叙述。
少年微笑着聆听他所言的一切,纵然心绪早已纷乱不堪。
若不是不被在乎,又怎会如此的……
相处的时光,一如以往逝去得快速。转眼间尉迟玠的例行公事便已结束,而自准备起身
离去。
但少年却一反往常的在此时抓住了他的手。
「留下来一起用个膳,好吗?你刚从战场回来,也该是好好休息一阵了,尉迟大哥。」
「……不必。不劳你麻烦。」
冷漠依旧的语调,而下意识的抽回了被少年握住的手。眼神,亦始终未曾对上少年的。
面对那样直接的拒绝,少年胸口一阵酸楚泛起,却仍不放弃。唇角勾起了一个灿烂的笑
容,而又温暖:「即使我说是请求,你也不愿意?」
那样温暖的笑,令尉迟玠不自禁的怔了下……然而,仍旧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拒绝:
「我还有要事。告辞。」
言罢,已然迈开步伐转身离去……然而,在脚即将跨过门槛之际,入耳的语音令他停下
了动作:「我知道,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永远不会改变。因为他已经逝去了,而成了你心中永
远无法磨灭的存在。」
沉静而轻松的语调,而令尉迟玠终于是回过了头,带着几分诧异的。
难道,他……
因为诧异,因为突然,彼此视线头一次相对了。所望见的是一泓清泉般的澄澈,却因而
有些许的──
少年的笑容依旧是带着一种暖如春阳的气息,瞧不出分毫溢散于心底的、那因不被在乎
而激起的痛楚:「我也知道你恨我,因为我是那个人的儿子。」
那太过澄净的眼神,太过温暖的笑容,令此刻的尉迟玠无法直视……「我没有恨你。」
「那,或许是我误会了吧,对于你的目光。」
少年的态度仍旧轻松,话语却让尉迟玠心头倏地一紧。
目光……
他真的误会了吗?
不……他没有误会,而是自己在逃避。
总是在他的身上看见那个人的身影,所以,不自觉的带上了憎恨。
头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这么无地自容……
「如果不恨我,就留下来陪我用一餐、和我多说些话吧。」不希望瞧见尉迟玠的眉头深
锁,少年忽尔再次提出了邀请,「被幽禁的生活太过无趣。就多陪我聊聊,又何妨呢?」
这次,是温和却又不容拒绝的,将他硬留了下来。
收回了离去的脚步,望着身旁神情瞬间更添愉悦的少年,尉迟玠心底,不自禁的升起了
些许的复杂…… 
* * * 
将一切说清楚,反而造成了改变的契机。
尉迟玠的冷漠仍旧没有改变,但不同的是他的视线已不再会刻意逃开。他们的视线开始
有了交集。这样的改变虽然细微,背后隐含的意义却是尉迟玠心态的改变。
纵然冷漠,却已逐渐调整了态度,不让自己将对玉昭律的恨意转嫁在他的身上……甚至
,开始习于望见那温暖人心的笑容。
相见不再只是例行公事,他也不再急着离开。相处的时间理所当然的变长,而在看着那
温暖的笑容之时,平日总是萦绕于心底的痛苦与思念,似乎总能够稍微的淡去些……
一如往常的结束了例行的早朝。思索一阵确定今日暂无其它要事之后,尉迟玠的脚步转
往那熟悉的小院行去。行到院中正待一如平时的直接进屋去,却因一幅画面而停下了脚步。
少年独坐窗沿,而就那么样倚着窗睡着了。身上一袭缟衣在夏日都还显得单薄。低不可
闻的一叹,这孩子怎么如此教人操心?尉迟玠解下外衣走近窗边替少年披上,怎料少年竟是
睡得沉了,经他一动,身子一晃便失衡的倒下。
尉迟玠适时的将他接入怀中。
少年仍旧沉睡着,似乎毫无所觉。尉迟玠也只得这样扶着他,一时之间竟是有些无措了
……于是,低头,望向那倚靠着自己胸膛沉睡的容颜。
这么仔细瞧着还是第一次……那是一张清俊的面容,其实并没有像自己所认为的、与玉
昭律那般相似……他沉睡时没有多余情绪的淡然,反倒与玉昭龄有些像。
但他又怎会像玉昭龄?他是如此的温暖如此的单纯如此的易于亲近,不像玉昭龄那样深
沉难测,却又以那种美貌与王者风范蛊惑所有人的心智。
而他……
如果真要找出相同,或许就是那神情之间些许的……寂寞。
他,寂寞?
扶着的动作,因姿势的不便而转为拥抱。抬手轻撩了撩他额前垂落的发丝,胸口一瞬间
竟溢满了某种……爱怜。
尉迟玠有些惊了。是错觉吧?因为一瞬间将他与玉昭龄重叠,所以才……
「尉迟大哥……?」
却听此时,有些迷蒙的语音自怀中传来。少年已然睁开了双眸,并自撑起身子挣脱了尉
迟玠的怀抱:「听说你这一仗打得辛苦,不知有没有受伤?」
询问的语音有些急切,因为深刻的担忧。之前下人的谈论让他担心不已,即使知道尉迟
玠已归朝,没见到他就是不能放心。即使见到了,也忍不住担心起他是否有受伤或者是……
这样的关怀令尉迟玠心头一暖,但却立刻被压抑了下。
面对着的神情与语调,是一如以往的冷漠:「没事。」
「那就好……」因他的话语而放下了心,少年唇角勾了出了一抹灿烂的笑:「之前听人
说这场仗死伤颇重,着实令我担忧了好一阵呢。不过,幸好没事。」
「是有些死伤,但不至于惨重。」
将少年面上温暖人心的灿烂笑容映入眼底,纵然态度仍旧是冷漠,心底的情绪却已不自
觉的轻松了些许……
望着少年愉快的坐在窗沿的样子,突然生起了些许的疑问。
他为何总是坐在窗边?为何总是看着外头,看着……
算不上是太大的疑问,因为答案很快就得到了。
因为他被软禁在此,因为他没有办法去看外面的世界。
即使自己对他叙述事情的语调如此平板无奇,他却仍是津津有味的听着。因为,这一生
他想离开此处的可能微乎其微……
而造成这一切的,是自己,是玉昭龄。
他,只是个无辜的受害者罢了……他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虽说不能出去是满无聊的……像这么悠哉的日子,以前可是想都没想过呢。」像是察
觉到了他的思绪一般,少年突然开口说了这么一句,语气带着点遗憾
,却有着更多的愉悦。「真要说起来……过去的那种日子,虚假得令人厌恶。」
这么样突如其来的话语,却让前一刻充塞心底的自责消失殆尽。
尉迟玠望着眼前的少年,突然惊觉他竟是如此的敏锐。
就如……那日他一言道出了自己的心思……
他到底……
却在此时,一阵脚步声打断了思绪。过于熟悉的脚步声让他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是你。」
没有使用平时的敬称,因为此刻虽在宫闱内,却不是正式的场合。尤其,是在那个少年
的面前……「来这里做什么?」
「……算是带来一个礼物吧。」依旧是用着极为客气的语调,邵霂祎行至窗边,凝视着
少年的目光极为温和:「关于之前你曾提过的、出宫之事……朕虽不能放你离去,但光就让
你出去游玩一点,还是能够做到。」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少年离宫出外游玩。此言一出,不单是少年,连尉迟玠都是一惊。
心底最先涌生的是反对,却在下一刻明白了邵霂祎这么做的用意。
以他为饵……引出剩下来的残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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