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髑髅之花 作者:司马宣王(晋江银牌推荐高积分2014-09-11完结)》09-11完结)-第244章


“维狄娅。”
“你们西方的词汇?挺耳熟的。有特别含义吗?”
那是伊叙拉第一次发觉,战友谦逊文雅的外壳裂开一线,底下激涌着近似于鄙夷的感情。
“意思是,”海因里希说,“……光。”
光斜洒进来,在宗座厅被血淤塞的地板缝隙旁边,摹绘新的纹路。
作者有话要说: “维狄娅”是“云缇亚”这个茹丹词语在西方语中的孳生词。可以理解为西班牙语中源出自阿拉伯语的那些词汇。
相关人物事迹见第29章。
最近JJ又开始抽,请大家发稍长的评论时注意先备份>_<
☆、Ⅴ 于无声处(4)
我会在你必经之路上等你。她说。
她琥珀色的眼睛,深邃幽亮,向他闪熠着金海上空的繁星。
曼特裘推开压在面前的石板,将她的眼睛一道推开。他看见天光。清晨像个和世界同样大的幽灵,俯下来拥抱哥珊。它是这座城市死去的部分。
它比昨天更空廓、更惨白了。更多的死亡被它吸纳到体内,其中不乏来自他剑下的。永昼宫的血战到现在已持续了一天两夜,他忘了自己手刃多少人,正如他早已记不清这辈子杀人的数目一样;数字大到一定程度,就不会在意微小的变化。那些发誓尊奉他、而他曾经发誓要保护的人们蜂拥上前,然后在他剑下,加入他踏过的累累尸骨之列。
“诺芝。”他唤。无人应答。他这才想起聋诗人也死了。叛军的弩炮穿过窗户击中头顶吊灯,聋诗人像他一柄接一柄抛出的剑似地死去。即使坚贞如剑,永不背离,但依然有折断的时刻。
他手里的剑只剩最后一柄。
也是最初的一柄。身为神裁武士所使用的剑,密布血痕,火焰正在它的动脉中燃烧。
曼特裘靠这把剑支撑着,从废石堆里爬起来。敌人大概怕殃及双塔,没有用投石车攻击永昼宫,而是选择了更精准的弩炮。胳膊那么粗的大型弩箭带着钩索,猛地拽下永昼宫的尖顶,直接砸向宫殿第二层日晕状的环形天台。其时他正全身浴血,凭借天台上的一圈支柱掩护,与近十名叛军士兵游斗,刚将他们悉数斩杀,尖顶就轰然坠落。叛军当中一定有通晓工程学的人。
支柱替他挡下了最大的石板,不过这称不上什么幸事。他吃力地挪开身上一堆乱石,发现胸铠已凹陷变形,随之而来的是剧痛。肋骨断了。他调整着呼吸,以推测骨折的位置在哪处内脏附近,是否致命,却无法脱卸沉重的铠甲证实。
天已完全放亮。底下,洪水退去,湖面回落,露出桥梁。敌人朝望得见天台的桥上聚集。
他并不在意。
塞黑莱特站在他面前。琥珀色眼睛,薄唇张合。
我会在你必经之路上等你。
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她先行一步。十八年太短,恰好是他与她此刻咫尺间的距离。自己当初是怎么告诉那个亡国灭家因此对西方教义充满寄托感的茹丹少女?主父怜悯无辜受戮、尤其是被至亲杀害的人,他们会升往仅仅比诸圣之国低一层的天界;而自裁者将坠入地狱,永不超生。
她信的其实不是主父。
只是他而已。
曼特裘倚着横倒的支柱坐下。及至塞黑莱特离开,他仍拄剑坐在那里,肋部的伤让他无法行动,否则断骨尖锐,越陷越深。……像贝鲁恒那样?他想起自己的学生,不由失笑。
人声迫近。
该是最后的对手了。
“好久不见啊,”他甚至没有抬一抬眼睑,“艾缪。”
修谟从宫殿二层上到天台,身后紧随一队武装整齐的重步兵。见这情景,他示意部队停在原地,自己单独上前,以僧侣的方式屈身行礼。
但他用的是尚未成为僧侣时对面前此人的称呼。
“好久不见……惩火。”
曼特裘转过头,金紫额印下的双眼逼视对方被兜帽掩蔽的大半张脸,那儿的阴影中,同样藏着一枚额印。
“的确很久了,”他旁若无睹,“久得足以使我们老去,却又还不足以改变我们。我的愿望,我的心和信念,仍和三十年前一样——而你也一样。就算你把名字的拼写顺序倒转'注1',想用它承接你的新生;就算你抛弃世俗的一切,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就算你‘行使正义’的手段已远非那么食古不化,你开始学会聪明、冷静和隐忍,可你仍是我熟悉的艾缪,一样地……虚伪。”
他平持长剑,指向修谟。士兵们纷纷反应过来,剑还没拔出,一道无形立场恍然阻隔在他们之间。
那是曼特裘的声音。
“为什么不摘下兜帽露出正脸,让这些人瞧清你额头?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隐藏你的圣徒身份?”他环顾着周围士兵的震愕。“我们受封额印,或是因为武勋卓绝,或是因为虔诚非凡,可你二者皆无。你在自己领地上的闹剧,普拉锡尼未必毫不知情,他只需要一个视名利为粪土的道德狂人,在举国骄奢淫靡的大环境下充当榜样。额印对于有眼无珠的你,何其讽刺与耻辱!所以除了我、贝鲁恒和你的少数亲信,几乎没人知晓第三位圣徒的真容。旧圣廷那些目睹你跻身诸圣之席的主教早已死绝,你却懂得利用这令我顾虑的身份,利用你与我的交情,低调雌伏,韬光养晦,在我一轮又一轮清洗中活了下来。我留着你和寂火教派,是看在你跟贝鲁恒关系特殊,若我亡故,至少他还有你辅佐。没想到你早就将你的虚伪,全盘教授给他了!”
“真是这些原因吗?我能活到今天,不过是出于你的轻蔑。你想永远地战胜我,向我展示你的万国归一之世,这股执念仍像三十年前那样强烈。你很清楚,惩火,自己从未信任过我,但也幸亏如此,我们才有一线胜利的希望。或许你已经明白过来了,诸寂团众人的遗体如你当年所知,已被焚烧殆尽,所谓殿中沼气,无非是引你入套的饵,你在亲自挖掘出的口供和我当初的回禀之间,肯定会偏向于前者。你更愿意相信一个急着救出爱人的弱女子——即便她同样是至察者——而不是我。”
曼特裘失笑。腥甜味窒住呼吸,他开始咳嗽。
“伊叙拉用来假死的药……是你给的吧。”
“是。”修谟答得很爽快,“那药可以令心跳和脉搏完全停止,身体彻底僵冷,但毒性巨大,再加上模拟瘟疫症状的其他成分……我告诉他,会落下永久的病灶,他还是决意为此牺牲。至于墓室内的密道,半年前就修好了,我们教派一直包揽丧葬工作,要无声无息地做这个手脚并不困难。原本这一切都是为了凯约将军准备,当得知伊叙拉在暴…乱中的遭遇,结合他的地位,我想他应该是更好的人选,特别是他还持有至关重要的……权剑。”
正好让凯约专注水库那边?目光移向叛军队列,瞥到一名红发碧眼的年轻人,似乎不满二十岁,颇有点面熟。是了,曼特裘想起来,是前阵子自己接见过的代理监管长。当时太匆忙,甚至没仔细问清设备故障的事。原来如此……
“……色诺芬,”他仍笑着,“叫这个名字么?”年轻人眉毛微耸,惊讶于他的记忆力。
“你是被叛军挟持,还是自愿加入?该不会以为绞盘出问题纯属偶然吧。那位老将军为了取得第十三支转轴,可谓煞费苦心。我猜,前任监管长的意外,说不定也是他一手制造……那样他只需要拉拢你一个,足够稳妥,而你的行动再也没有谁能干涉。”
色诺芬眼神变了。
修谟及时闪身,挡在两人视线中间。“你是圣徒,”他凝重地说,“不该在人心中播散这种魔鬼的话语。如果凯约尚在,他宁可亲自面对你。我们三个都是痛失了儿子、如今又半截入土的人,这本是三位老父彼此推心置腹的交谈。”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修谟。”
呼吸越来越浑浊,气息像在泥潭里举步维艰。肋骨断了三根?四根?也许对方比自己更清楚血肉下的状况。“你和我说了这么多话,还不是见我受伤,想耗尽我的体力,方便你们生擒活捉。一个活着认罪的我,对你们的价值……当然远远超过一具尸首。”
“不是生擒,是劝退。只要你主动放弃权力,我绝不会任你到审判庭上受辱。我对主父和我侍奉的寂静之火发誓,会给你一位武圣徒和退位教皇应得的待遇,条件是你必须同样立誓,永不再插手圣廷政务。放下剑吧,老友,让我替你包扎。再强撑下去,内脏撕裂,可就无能为力了!”
曼特裘轻轻转动剑柄。
“这就是你的最后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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