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第27章


本并不复杂,传来传去就完全变了样子。以我之见,这件事从一开始,无论是西泰大会还是你和少昊的谒见,说不定全在父皇的掌控之中。他坐在长庚宫里唱了一场独角戏,便已逼得东天、南天惶惶不可终日。”颛顼安静地饮尽一杯酒:“身为帝王,总有许多不得已之事。其实黄帝为政虽有许多不是,却自有苦衷。”九徽扬起了眉毛。
颛顼微微一笑:“徽妹妹,你有没有想过,东南西北五方分治,其实弊过于利。每个天帝的一举一动,都会引得全天下人心神不定,妄自猜疑。前些日子阪泉一战,中原南天各有损失,百姓更是苦不堪言。若有朝一日天下一统,便不会再有这些毫无意义的勾心斗角,更不会有像炎黄之战一样流血千里的杀戮。天下统一是无可逆转的趋势,而身为一方的统治者,便只有沿着这样的轨道行进。没有选择,更没有退路。”“你是想统一天下?”“……是。”他起先有些犹豫,后来便很痛快地承认了。
“可是黄帝是你的堂叔,伏羲又是你未来的岳丈。你要攻打中原和东天,根本没有借口。”他笑着揉了揉眉骨:“杀人不一定要用刀剑,统一天下也不一定必须通过战争。”“难道你想怀柔天下,不战而胜?”他的眼底闪烁着柔和的光辉:“你有时很刻薄,九徽。然而我真的很欣赏你。统一天下这件事,我从未对别人提起过。可是不知为什么,我竟毫无遮拦地告诉了你。”九徽的笑容很明媚:“如果我知道得太多,你可以杀我。”颛顼向自己杯中注满了酒:“如果我想杀你,不会一直等到你来提醒我。”
薄暮的时候,颛顼提出与蚩尤切磋剑法。
蚩尤答应得很痛快,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龙骧录31 
那时节南天已经入了初春,处处散发着北天很少见到的蓬勃气象。两个人面对面站在鸣丘的荒原上,逆着霞光,只看得见两个暗色的剪影。
衣裾在风中逐渐飘扬了起来,剑光湛然出鞘,两个人对望的眼神一样的平静如水。颛顼平平举起手中的长剑,深不可测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
“我真不懂他们在想什么。”念容握紧了九徽的手,目光中有忧戚的神色,“刀剑无情,若伤到人怎么办?”九徽幽幽一笑:“颛顼是扬名天下的文武兼精,又同蚩尤一样是心性高傲的人。今日相见,也是英雄惜英雄的意思了。若非一决高下,又怎能了却这桩心事?”念容不再说话,看着远处闪动的剑光,手心一丝丝渗出汗来。
九徽低下头,目光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脸庞。唇边浮起洞察一切的淡淡笑容,眼中却没有了惯常的冷漠。
刀剑的寒光终于凝固的时候,每个人都停止了呼吸。
颛顼的剑刃停在蚩尤的咽喉处。
然而蚩尤却笑了。他的剑锋,此刻也已紧紧抵在颛顼胸前。
结果是没有分出胜负。而依偎在九徽怀中的念容,已经几近虚脱。
颛顼声音平静:“你让了我三招,是我输了。”蚩尤的眼中闪烁着赞赏的光芒:“只受让三招便能与我战平,这样的人,当世怕也没有几个。”荒原上的两个人扔了剑,互相击掌而笑。霞光已经变得极黯淡,月亮的清辉落在两把剑上,有不甚分明的反光。
两个人相携回到寨中,九徽适时地暖上一壶酒,蚩尤和颛顼彼此便对饮起来。
酒盏中映着颛顼清傲的目光,蚩尤饮尽一杯酒,便向他照了照杯底。颛顼微微一笑,也随即饮尽一杯。
九徽转身退了下去。掩上竹门的时候,便遇上念容探询的目光。
“蚩尤难得这么高兴。”九徽抬起头,“他与颛顼竟也是意气相投。”念容轻轻点着头,叫过几个侍女:“再去暖几壶酒来,冷酒会伤脏腑。”语罢,披了衣,便牵过马。
“你要去哪里?”“帝都释祝宫。我答应过一个小兵,把他的死讯……送给一个叫炀的女孩。”
九徽再次走进房中的时候,颛顼和蚩尤已经酒过三巡。她将酒壶放在桌上,便摒退了侍女,静静坐在一边为两人斟酒。
蚩尤看着颛顼,声音是低沉的:“生身天地之间,若无功名立世,纵有经天纬地之才,百年后也不过是云烟一场。而你,年纪那么轻便已接过了北天帝业,一生抱负终有施展之处,无论如何也应该算是幸福的罢。”“幸福?也许吧。”他笑容微苦,“遵照先帝的意愿亦步亦趋,若你,还能称它作幸福。”蚩尤目光带着疑惑。
颛顼的笑容中有阑珊的寂寞:“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在意过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七岁时被送往西方,十八岁时应召回到北天,随即又在先帝的意旨下与宓公主订婚。我的一生从一开始便不是我自己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遵从先帝的安排。”蚩尤叹一口气,说:“尽管如此,千百年后北方天帝的名字还会为人铭记,远胜过那些一生碌碌的凡夫。”颛顼摇摇头:“身为天帝,要担负的东西太多,以至于常常力不从心。有生以来,我从来没有真正为自己作出过一次选择。”他仰头饮尽一杯酒,重重将酒盏放落在桌上:“先帝是我生命中最庞大的影子,我在他的荫蔽下做着所有他所未完成的事。他是横亘在我面前的沉沉雾霭,我穿不过,只有任由它引领我向前走。他在世的时候,便已为我安排好了我的所有,在他死后,我的命运便已经脱不出他所设定的轨道。这北天沉重的未来,我除了背负,便没有第二个选择。”蚩尤方要再说些什么,忽然有一个侍卫敲门进来:“将军,东天有使者到了。”蚩尤向颛顼告了暂退,立起身,掀开竹帘走了出去。
九徽安静地坐到了蚩尤的位置上,向颛顼的酒盏中注满了酒:“至少,此刻有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把握。”他扬起眉,目光中有询问的意味。
她轻叹一口气:“我不知道在北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我看得出你和念容已经离不开彼此。其实你完全可以退掉东天的婚事,娶念容为妻。更重要的是,以此为契机,你会真正开始一场由自己掌控的人生。”他不置可否。
她又向蚩尤的酒盏中斟满了酒:“念容应该是喜欢你的,只是她不愿承认而已。”“你以为自己知道得很多,是么?”他冷冷地笑了。
她淡淡一笑:“你是说我自以为是?”他没有回答,慢慢啜着杯中的酒。
她的眼睛深处有些许闪光:“念容之所以会回到南天,完全是因为负疚于离渊。”“仅仅是负疚而已吗?”他的目光带着几分嘲讽的神色。
“我一直是这么想的。”她轻轻摩挲着酒盏上的花纹,“那次刺杀事件之后,离渊尽管很快痊愈,身体却自此受到极大的损害。念容抱愧于心,又为离渊的宽容所感动,便觉得自己从此应该对离渊负责。”“她怎么想,与我无关。”冷漠的目光。
九徽淡淡扫了他一眼,也是一副事不关己的神情:“我能说的便只有这些了。若你真的如刚才所说的那样渴望改变命运的轨迹,这便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她立起身,向门外走去。竹帘哗地一掀,却是蚩尤走了进来。他讶异地看看默然静坐的颛顼又看看面容冷漠的九徽,便问:“怎么了?”九徽没有回答他,掀开帘子便径直走出了门外。
“东天出事了。”蚩尤转过身看着颛顼,“宓公主出事了。”颛顼拈着酒盏的手剧烈抖动了一下:“怎么?”“宓公主出游洛水,被河伯掳去做了妻子。”“东天有什么反响?”“羲皇不知你在南天,已派遣使者去重华宫报信。”
龙骧录32 
次日清晨,颛顼便吩咐弁从备好帝辇,径回北天。蚩尤、央和离渊在洚城外为颛顼送行,唯独不见了那两个女子。
“九徽和念容呢?”“一大早就不知去了哪里。”蚩尤有些无可奈何。
颛顼点点头,扶着马弁的手臂上了车。抬起头时,却仿佛看见念容闪着忧伤的眼睛。
他心中刺痛,低了眼睑,却怎么也消不去那样的幻觉。
那熟悉的影子来到车下,扶着护辇,仰起头。
才歇息了一日……这一程……路途遥远,别累着了马。
他点点头,声音有些暗哑:知道了。
一拨缰绳,辇车便行远了。
时令渐暖,南天又是燥热之地。颛顼久居北疆,是耐不住暑性的人。行车不多时便觉得有些干渴。勒缰停马,却已然到了洚水的北岸。
他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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