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第26章


“宓儿是我美丽的表妹,我却从来没有想过会要这样一个妻子。我要的不是一个没有灵魂的美丽人偶。我一直期望着生命中会出现一个能了解我并且也能为我所了解的女子。”她仰起头看着他。
他伸手摘下一枚花瓣:“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我的命运……从来都不是由自己安排的。”他回过身,阑珊的笑影里有隐约的疼痛。
第一次,他对她说了那么多话。有关她所不了解的过去,有关一个她一直隐隐妒忌着的女子。
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梅花的香气彻了骨,便一丝丝散出寒冷的味道。
“我常常想,当年我来到重华宫时是孤身一人。几十年后,我白了头发混沌了双目,裹着玄武长袍坐在空空荡荡的大殿里时,也只是孤单一个人。那时候我的生命就像重华宫中濒灭的焰火,寂寞地燃尽了最后一滴油。重华宫里有的是积雪和冰霜,而我,自从踏进宫门的那一刻,就注定终世孤独。”“是不是很可悲?”他的声音中有些自嘲的意味,“我知道你会笑我。”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是的。从初见的那一刻,她就看到了他眼底的冷漠与疏离。她曾把那些解读成君王的自尊,可是相处久了,才明了他的骄傲不过是对于寂寞的伪装。就像流星在黑暗的夜空中走过,旅途那么孤单那么漫长,唯一能作伴的,只有自己最绚烂的光芒。
水汽在她眼睛里慢慢地氤氲开来。脸颊上终于滑落温润的水珠。他错愕地看着她流泪的脸庞,一时间手足无措:“你……怎么了?”天上纷扬着落下什么。是雪还是软红色的梅花。她隔着一层薄薄的泪水看着他,第一次觉得他不再是那么遥不可及。他的寂寞,他的骄傲,好像就放在,她心底某个最柔软的地方。
颛顼不曾提起送她回南天的事,而念容也没有去问。
独自一人时,无端便想起了离渊。
不是没有想过就这样一直在北天待下去。毕竟与颛顼在一起的日子,会是她一生中最值得怀恋的情节。颛顼带给她的,是一些远远超出喜怒哀乐的东西。时而心悸时而感动,时而胸口莫名地痛。她不知道这段日子里自己已成长了许多,像冰雪之中,蝴蝶破茧而出。她渐渐地不再任性,也学会独自静静地想一些事情。
所以就想起了离渊。
其实也谈不上想起。离渊的笑容始终萦绕在她心底某个角落,只是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忽略而已。
于是后悔当初那么莽撞地离开苗疆。她只顾着埋怨离渊不理解她的心情,却从不曾去试着了解他的感受。一生中她伤过他两次。一次是伤在身上。一次是伤在心上。
又该怪谁呢,无论是蚩尤还是九徽,一直都把她当小孩子看。事实上她也只是小孩子气,也只有离渊能够一再地容忍、纵容。
带给他的剑伤是痊愈了,而她该怎么做,才能弥补这第二场错?
她的指尖轻轻滑过冰縠刃,眼泪终于就落了下来。
该是,走的时候了。
再一次步入梅园的时候,她向颛顼提出要回南天。他猛然停了步子,转过头讶异地看着她。
“……我想过很多遍了,只有南天才是我真正的家。我从小在苗疆长大,熟悉那里的一草一木。还有……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永远追随苗王左右,一生不离不弃……”她急急地说着,目光低着,不敢看他的眼睛。她应该是和他说起过离渊的吧,那一次几乎致命的刺杀,以及再次面对离渊时他的宽容和体贴。她就是在那一刹被久违的温暖所感动,坚信自己找到了要用一生去追随的人。
她终于说完了。他沉默片刻,冷漠地扬起了眉毛:“如果你是因为苗王才决定回去的话,我没有理由拦你。”他的答复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她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张口结舌地看着他。
他安静地回过头去,不再看她。
“明天,我会亲自护送你回南天。”
千百次想象过离别的场面,却没有想到最后是自己先提出离开。颛顼没有挽留的意思,却坚持要亲自送她回苗疆。
说到底,她始终不曾了解过他。
颛顼离开重华宫的时候,将北天的政务细细托付给了玄冥。他一直都是那么冷静得不近情理,以至于她几乎要恨他。
两匹快马拉着帝辇上了路。烈风一点点吹散了她的头发。念容侧过头去,目光掠过身边的天帝,没看清他的脸庞,只记住了他下颏坚硬而冷漠的线条。
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流了泪。
辇车上绣着北天玄武神的纹样,黑色的锦缎精致而华美。她转过头去,心里便一寸寸痛了起来。
如果他硬要把她留下,或许她也会妥协。然而他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就轻而易举地答应了她。
又该责怪谁呢?那一场自知无望的爱情。
他是北天至高无上的天帝,注定是坐在云端上的神祗,注定是可望而不可及。
而她,终是殊途而已。
龙骧录30 
颛顼的信使先行两百里去通报南天。王寨中的的几个人便早早到了鸣丘山顶上等着颛顼亲送念容到来。离渊黯淡很久的脸庞终于有了光彩,王寨也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气象。
黑色的北天帝辇停在鸣丘山下。离渊第一个冲下了山。颛顼先下车,向辇中伸进一只手,念容便扶着他的手臂走了出来。
苗王在狂喜中已经忘记了向颛顼行礼,将念容拥进怀中便无声地流了泪。颛顼的唇角不易觉察地抽动了一下,转过身去,便遇上了九徽别有深意的目光。
颛顼先是一怔,接着微微一笑:“徽妹妹,你怎么也在这里?”九徽欠身行过礼,笑道:“陛下一向可好?”蚩尤在一边看得一头雾水,九徽便转向他,轻声解释道:“论起辈分,北帝是黄帝的堂侄,也算得上是我堂兄了。”颛顼凝视蚩尤半晌,忽然问:“你……应当就是久享盛名的南天战神了?”“蚩尤不敢。”不卑不亢的回答。
颛顼微微点头道:“气度如此,果然非同常人。有幸得识将军,也是颛顼生平一大幸事。”蚩尤淡淡地笑了:“久闻北方天帝少年得志,才思过人。蚩尤不过一介武夫,何足挂齿?”这两人互相客套的时候,央转过头去,却发现九徽的目光一直萦留在念容身上。他顺着她一同看去,却见念容正与离渊说着什么。
九徽抬起头:“真是一对璧人。”说话的时候脸朝着央,目光却落在颛顼身上。
颛顼应该是听到了她的话,面容却依然沉静如水。
九徽轻轻笑了笑:“北方天帝……果然是经世之才……日后中原不知会被北天逼到什么地步……”她说这话的声音很轻,连央也没有听到。
颛顼为众人所留,决定在王寨中住几日。王寨中摆了筵席,一为庆贺念容回南天,二为迎接颛顼驾临。
席间念容和离渊总有说不完的话,颛顼只是佯装不见,与九徽聊起昔年中原的旧事。颛顼看到她腰间的勾陈剑后,眼底掠过一丝好奇的神色。九徽便没来由地红了脸,岔开话题讲起自己成人礼上与颛顼初见的事。
尽管是堂兄妹,彼此却相知甚少。九徽行成人礼那一年,恰值颛顼在西泰山大会后前来中原。据说他原本是去质问黄帝为何以中央天帝的姿态分封四方天帝,后来却是无功而返。此事引得天下人纷纷猜测黄帝对颛顼说过些什么,双方却一直对此事守口如瓶。直至九徽问起来的时候,颛顼才笑着说出了答案。
“那一年,其实我本不是为了西泰山大会之事而去的。当时北天的游牧民族与中原的农民有些纷争,事情本不大,后来民族间的互相报复却使得双方各死了不少人。我们的游牧民族仗着体格彪悍,占到不少好处,又向南并吞中原土地二十里,一直惊动了黄帝。我只有亲自前去中原向黄帝致歉,又勒令肇事者归还土地方才了结这件事。至于西泰之会,北天一向无臣服中原之心,因此在中原的那几日,我也刻意回避着这个话题。而西方天帝少昊运到中原的珍宝,其实不过是作为徽妹妹你成人的贺礼而已。不意这两件事,竟都被天下人曲解。”九徽因为身居深宫,所以知道的事情有限,根本想不到事实竟简单得匪夷所思。她叹了口气,说:“天下的事大抵如此,原本并不复杂,传来传去就完全变了样子。以我之见,这件事从一开始,无论是西泰大会还是你和少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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