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骧录》第41章


! ?br /> “难道你竟肯向战胜者低下自己高傲的头颅?”她的笑容有些苦楚,“若你打算以自尽来结束这场战斗,连我都会看不起你的懦弱。”他没有说话。
她的声音却因为愤怒而渐渐颤抖:“难道说……你终于认同了黄帝的做法,认为天下统一便能带给世人幸福?你以为了结自己的生命就能换得天下人的尊崇吗?你骗得过自己却骗不过世人!你誓死守卫南天的信念已经崩溃,你的战败已成定局……而你的自尽……不过是在逃避现实而已!”“你错了,九徽。”他的声音,却是平静如水,“我从来不曾认同过黄帝。这世界有太多的纷扰,而我不过是坚守着自己身为南天战神的使命。我只愿在我的旗帜下,无论是苗人还是越人,都能平安喜乐地生活,在自己的疆土上固守着永恒的幸福。黄帝所要的统一天下,在我看来,除了战乱,再不能带给人民任何结果。”她凝视着他:“ 这世界运转的方向,便掌握在你和黄帝的手中。如果你不认同他设定的轨道,无论如何总有希望另辟一条新路。可是若你一死,便连这最后的机会都不再有。你……该是不忍看着你所爱的土地,陷入狼烟与战火的罢?”霞光落在他的脸庞上,下颏的棱角显得有些突兀。
“九徽……我不认同黄帝,但我尊重这个世界作出的选择。我认同的,是这世界对黄帝的认同。”她眼中闪过一丝不解的光芒。
他扬起头,甩开落在眼角的那绺头发,目光有些落寞。
“历史……选择的是黄帝而不是我。在这一刻,我看得比谁都清楚。我不是怯于面对这个结果的人,所以,在历史前行的这段路上,我应当自动退出。”她看着他,一言不发。
他扶着她的肩,忽然笑了:“说了那么多,你不过是想拦住我。”她静静地抬起头:“若你真的甘愿苟且偷生,便不是我所仰慕的蚩尤了。”他的笑容孤高而寂寞。
她仰起脸,眼神中有刻骨的凄楚:“只是,你以为你走之后,我还能坚持多久?”他沉吟良久,再开口时声音里便带了几分悲凉:“这一世,我欠你太多。若你肯答应我一件事,我便能少一些负疚。”他一直看着她,仿佛要看到她的灵魂里去。九徽点了点头:“我答应就是。你说罢。”他黯然一笑,唇线是一道坚忍的轮廓:“在这世上,除你之外,我已是毫无挂碍。而你,周围还有许多东西值得你去珍惜。以后也许还会发生许多事,无论是欢乐是悲伤是痛楚,我都要你答应我,不管怎样都要勇敢地活下去。”她要开口说话,他却止住了她:“我一直太相信自己的力量,以为自己能将所谓的幸福握在掌中。只是我现在终于看懂命运轮转的速度,看懂没有谁能圆满这一场结局。若历史要我退出,我只有遵从。只是我决不会向任何人交出我的头颅。你是真正了解我的人,这一点,你应该懂。”烈风呼啸而过,一缕头发落在他的眉间,重叠了前额高傲的弧线。
她的眼睛有些迷离,不知何时脚下已升起了烟色的水雾,将他的脸一点点氤氲得模糊。
他的声音从未如此遥远过。她向他伸出手,他眼中的光芒却慢慢隐在了雾气里。
看见那片霞光了吗,九徽?我会一直在这世界的尽头等着你,天荒地坼,直到永恒……
长发翻飞在风里,烟青色的衣袂激荡如潮。
广漠的大风卷着云烟在山间翻涌。她向烟霭伸出手,便触到那辽远而温暖的笑容。
若有来生,又该祈盼怎样的相逢?
那女子独自立在暮天之下,身后是一千种霞光破空绽放。
一转身,便是云烟千古。
龙骧录49 
夜色已经很暗,九徽却一直立在断崖的尽头。几星火光从山下慢慢移向山顶,她眼角余光微微一动,唇边便浮起一个阴郁的笑容。
离朱示意身后的侍卫不要轻举妄动,接过一支火把便向九徽走去。
火焰距九徽的脸庞只有咫尺,她却是一动不动。离朱略一沉吟,脸上便浮起阴鸷的笑容:“听说九公主已将蚩尤擒获,陛下在长庚宫中等了许久,却也不见公主将蚩尤带到。陛下心焦,便遣末将前来问讯。”九徽转过身,笑容美艳如花:“多谢将军费心。将军若要见蚩尤,随我来便是。”离朱本欲独擒蚩尤夺下头功,却没有想到九徽竟如此大方,竟将功劳拱手让人。大喜之下,竟毫无防备之心。
九徽柔声道:“蚩尤与将军素来不睦,还请将军熄了火折,以免节外生枝。”离朱点点头,便将火把递还给了属下。他吩咐侍卫们待在原地,便随九徽向崖边走去。
天色已经很暗,一块巨石卧在崖旁恰似人形。离朱心中暗喜,快步走了过去。
九徽却轻捷地拂过他身后,一伸手便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长剑出鞘之声萦绕在山间,经久不绝。
离朱大惊失色,自知性命难保,孰料九徽手中寒光翻飞,竟是剑剑不离那巨石左右。忽然间,长剑跃空而起,又直直落回他腰间的剑鞘。
九徽安闲地笑了:“剑还不错。”离朱惊魂未定:“九公主……你……”九徽笑得很脆:“蚩尤我早已叫人送回长庚宫了,将军此来,是要与我争功么?”离朱长吁一口气:“末将不敢。”“那就随我回宫罢。”九徽轻描淡写。
离朱刚抬起脚,却听得身后一声沉闷的响声。一回头,却见那块大石已落入崖底。
他悄悄拭着汗,庆幸九徽方才没有朝他下手。
长庚宫灯火通明。黄帝坐在王座上,看着九徽与离朱一起走进殿中。
“启禀陛下……”离朱才开了口,话却被九徽抢了去。
“启禀父王,蚩尤已被离朱刺落悬崖。”黄帝面色骤变,颤声问:“什么?蚩尤……死了?”九徽冷笑一声,转身向殿中众人道:“父王下旨生擒蚩尤,无非是不忍杀他,望他悔改。谁知父王的一片仁圣之心,竟被这邀功取宠的离朱生生践踏。我擒得蚩尤,见他伤重便安排他略事调息,不料离朱循迹而来,见蚩尤无力反抗便出手伤他。蚩尤挣扎之下,竟自跌落悬崖。离朱自鸣得意,居然还有颜面回长庚宫请功。请父王明察才是。”黄帝目光暴起:“离朱!你怎么说?”离朱听了九徽的一番话,早已瞠目结舌,竟毫无辩解之力。
九徽沉声道:“请父王召离朱手下侍卫问讯。”“传!”黄帝从来没有那么暴怒过。
走上大殿的侍卫们众口纷纭,有的说自己听见了离朱剑出鞘的声音,有的说自己看见了剑光,有的说自己听见什么人落崖的响声,更有人直称自己听见蚩尤的怒喝声。大抵是因为彼时天色已暗,兵士们举着火把,在明处根本看不到暗处的动静。再加上离朱平时骄扬跋扈,待人苛厉,那些侍卫早已恨他入骨。一时间离朱竟遭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黄帝听罢众人指证,便唤来侍卫,将离朱立时斩首。
等到行刑手将离朱的头颅面呈黄帝时,每个人都看见了他那双一直大睁着的眼睛。他原以为九徽弄剑不过是为了警告他不要争功,却怎么也算不到她竟是弄散了石下的泥土,以致巨石轰然而落。离朱一生骗人无数,至死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莫名其妙地死在九徽手上。
黄帝大口吐着气,忽然间便晕厥过去。众人乱成一团,谁都没有发现九徽何时已悄然退了下去,牵过马便直奔储帝府。
储帝府前没有几个门卫。见是九公主到来,便都让开了路。九徽撞到一个侍女,便扭住她的肩膀,问她羌姒被玄嚣关在什么地方。那侍女吃痛不过,便带九徽去了侧厢房。
看守的卫士见九徽满脸怒色,便不敢怠慢,急忙打开了门。九徽走进房中,却见缇辛卧在血泊中,胸前插着一柄匕首,刀柄紧紧握在自己手里。
“缇辛……你这是何苦……”九徽跪落在她身边,泪又流了下来。
缇辛的身体已经冰凉,显见已是死了好久。她的左手一直紧握成拳,九徽目光闪动,掰开她的手,取出一团布条。
布条是从缇辛自己的衣服上撕下来的,上面的字是她咬破手指所写而成。
九徽的嘴唇又一次咬出了血。
回到长庚宫的那天晚上,缇辛郑重其事地对她说:“缇辛发过誓,不会拖累公主。缇辛一旦知道自己成了公主的累赘,就决不会苟且偷生。”布条上的字,写得有些吃力,团的时间久了,血色也已经糅杂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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