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的永生》第49章


口封着一张淡水红色的羊皮纸,淡淡地印着不规则的花样。瓶塞则是一颗硕大圆润的明珠。
“你若有事找我,或者有什么危难,只要洒一点香水,我就会知道的。”法老道。
黛丝特小心翼翼地把香水捧回了家,这可是库伊亲手调配的呢,她的心情犹如瓶中芬芳的花色精灵,上下舞动着。
那颗明珠取下后,熠熠生光,整个房间似乎都被照亮了。黛丝特爱不释手地把玩了好一会儿。她从小喜欢收集宝石,知道那是夜明珠,也叫随珠、萤石、垂棘、悬黎,它白天吸收着能量,晚上释放出光亮。黛丝特离家匆忙,常常怀念从前用惯的什物,尤其想念夜明珠,它既可以照明,又可以摩挲把玩。现在又得到这颗,怎不叫她喜不自胜?何况出自库伊的手。只见它大如碧桃,无比的温润圆滑,比她从前城堡里的还要光亮得多。在黛丝特洁白手掌的衬托下,莹莹的光芒水一般流动。
第二天,她给这颗明珠做了一个底座,搁上去就不会到处滚动,可以当做看书用的小灯和纸镇。
但这个纸镇却常常让她神思不属。“库伊!”黛丝特轻唤一声。不知为什么,心跳有点加速。趁无人听见,她又低低地唤了一声,“库伊!”声音为何这么柔情蜜意?她有点心慌地竭力收拢心思,往后翻动了两页。
黛丝特常常走远到海边散步,夜来万籁俱寂,潮汐温柔地拍打着堤岸。她把鞋子脱了,走在松软的沙滩上,印下长长一串脚印。她放下了一头长发,任风吹拂,又开始无拘无束地吟唱。听不真切的呢喃,若即若离。有一回库伊远远听了,目光追随着月光下吟游女子那修长绰约的身姿,脚步再也迈不开了。
第二十三章 花开的声音
过了一段时日,黛丝特创作了一幅画,密密匝匝的花瓣开满了画面,骤密地从空中播撒下来,竟是繁花之上再生繁花,美不胜收。细碎、透明的花瓣还在空中飘舞着。纷扬的画面仿佛有着音乐的韵致。
画完后她搁下笔,远远地看了几眼,总觉得似乎还缺点儿什么。对了,还缺香水味嘛。洒上一滴,这幅画就完整了。法老说过,空气中浮动的一丝脉络都会使他找到她,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还从没有用过呢。
她旋动着水晶瓶,良久才揭开那层封纸,里头蜜蜡封着。那张水红色的羊皮纸是手工磨的,也舍不得扔掉,展平了四角,夹在了她喜欢的书里面。她小心地揭起一角,一股沁人心脾的气味飘出瓶口,黛丝特沉醉地深吸一口气。她辨认出是白莲和迷迭香作为主香的,细看之下,瓶中的透明液体还带着极浅的一抹紫色,黛丝特恍然,原来还有覆盆子。
当下她不再迟疑,在画作上小心地洒了一滴,又立刻把旋塞盖了回去,牢牢地按了一下,防止气味走泄。
幽幽一缕清甜的香气完全散逸了出来,纯粹,绵长,沁人心脾,而且清和脱俗,与众不同……黛丝特静静地闭目享受了一会儿,犹如置身鲜花丛中。
忽然,空气中的气味似乎有了一点改变。仅凭直觉黛丝特脱口而出,“是你?”
“嗯。”有人应答呢。是库伊。
“你有事找我?”
“哦,没有……我只是打开来闻一闻。”黛丝特说着四处张望了一下,并不见人。
“哦,你在作画。”声音停了一停,道,“色彩艳妍丽,疏密、层次皆好,只是还没有尽兴挥洒的感觉,稍稍有点滞涩。”
黛丝特含笑颔首,“嗯,我受教了。”
“对了,刚才你怎知我在左近?”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我闻到一股……”黛丝特搜索语汇形容那种清新凉冽的感觉,“好似清晨林间的露水味。”
“我用了一点青苔,还加了晨露。”库伊仿佛笑了一笑。这个香水前调是扶桑、青苔、落叶针,初闻如同雨水、雪水般凉凉的,逐渐过渡到一点点檀香温暖宜人的味道。
“你这个是不是就叫做晨露呢?而我这瓶异香扑鼻,可以叫花开的声音。”
“好啊,就用你起的名字好了。”
两人一时静默了下来。
黛丝特道:“虽然没有什么事,但你既然来了,可以陪我聊会儿天吗?”
“当然。你想聊什么?”
黛丝特有点语塞。“你这个魔术是怎样变成的啊?”
“……谜底一点也不新鲜有趣的呢。”
“那,不如法老讲个故事给我听吧。”
库伊的声音顿了一下,“我看见你的书架上有《宝积经》和《楞伽经》,你信佛教?”
黛丝特沉吟了一下,“宗教是一种内涵丰富的文化,奥义深刻,我虽不懂,读来心里颇为宁静。”
库伊道:“那我就讲一个佛经故事吧。鸠摩罗什在注解摩维经佛国品的时候,‘是身如丘井。为老所逼。’他是这样注解的,‘丘井,丘墟枯井也。昔有人有罪于王,其人怖罪逃走,王令醉象逐之,其人怖急,自投枯井,半井得一腐草,以手执之,下有恶龙,吐毒向之,傍有五毒虫,复欲加害,二鼠啮草,草复将断,大象临其上,复欲取之,其人危苦,极大恐怖,上有一树,树上时有蜜滴,落其口中,以著味故,而忘怖畏。’”
黛丝特叹道:“井上有象把守,不能上逃,井下有恶龙、蝎子、蜈蚣、虺、蜂、蜮等毒虫,不能容身,还有老鼠咬藤,藤条也不能依靠。真是恐怖、危殆到了极点。这个故事象征着什么呢?”
库伊说:“丘井,生死也;醉象,无常也;毒龙,恶道也;五毒虫,五阴也;腐草,命根也;黑白二鼠,白日黑月也;蜜滴,五欲乐也。得蜜滴而忘怖畏者,喻众生得五欲蜜滴,不畏苦也。”
黛丝特道:“是说人生如此困苦,但犹有甜蜜,教我们在困境中也不忘追求快乐?”
“焉知醉象、毒龙、虺蜮等幻象不是逐此而来?”
黛丝特忽忽如有所悟。“这个故事讲的难道是众生以苦为乐?”
“正是!讲的是芸芸众生,轮回于生死之间,因为贪求五欲,为无常所迫,导致种种恶报。”
黛丝特叹息,“想不到真实的意思恰巧相反,今日可真受教了。”
“哪一种解释都毕竟是解释,不必强求。但色空一,苦乐同,这个道理是真实不虚的。人间可以指望的也许并非如何的幸福快乐,而是一种内心的宁定平静。”
“平静?这就是你为我们永生找到的主题?”
“不完全如是。但月满则亏,水满则溢。抱心守一,复归婴儿,平心静气,充实而宁定。”法老沉稳的声音传递了许多力量给她,黛丝特果然顿觉内心一片清凉。“也就是说,经营内心天地和接触外部世界同样重要?”
“是啊,人生的意义不仅仅是从外部获得多少知识和乐趣,佛经有云,众生皆有无上圆满的佛性,虽一兽一虫,也是自性圆满的。”
“自性已经圆满,也就是说,人生不仅仅是从外部取得种种资源、一个加的过程,还是一个减的过程?”
“正是!”库伊道,“减掉了贪嗔爱欲痴,光明的自性就会浮现。”
“有理。法老是相信宗教的?”
“如果你具体说是西方信奉的上帝或者东方膜拜的菩萨,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们被说成是绝对神秘、不可想象的奇异一类,难道我们仍然对神一无所知?那我们自己算是什么呢?又是从哪里诞生的?”
“具体的源起已不可考,上帝,或者别的造物主,创造了一切,也包括我们。但他藏身在不可知的神秘面纱里面,重重包裹着自己。如同人类不知道我们的存在一样,我们同样也不知道神的存在。”
“一无所知?难道我们都是被放逐的孤独孩子?”
“就我而言,我虽不知道神之有无,但在我漫长的生命历程中,我曾经多次感受过冥冥之中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左右着一切。你可以叫它天意,也可以叫它命运。”
“力量?”
“是啊,好像寒来暑往,好像日升月落,好像潮汐往复……这股神秘的力量是强大的,个体相形之下是那么渺小。所以,永远要懂得畏惧冥冥。”库伊停了一下,“吸血鬼往往都会觉得自己无限强大,其实他们并不知道等待着我们的会是什么。路的前方云遮雾绕,从根本上说,我们和人类一样困惑无为。”
“难道说,这股力量早早的就把一切都注定好了?”黛丝特迷惑地说,“它左右着我们每个个体的生命起伏,我们不过是执行它旨意的工具?细想果然如此,我们做谁,出身、禀赋、志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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