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 /> “要等机枪停下来。你就在这儿观察情况1”
库兹涅佐夫吩咐过鲁宾,就从坑沿爬到斜坡上,在那儿站起身来,把冲锋枪横靠在胸前,走下坑去。
底下的人好象都在练他。两名通信兵把皮帽上的护耳放了下来,结好下巴上的帽子带,半躺在当地上缓气。危险虽然过去了,他们还是显得心神不定,一会儿瞟瞟侦察兵,一会儿又瞟瞟卓娅和德国俘虏。德国人坐在乌汉诺夫旁边,把戴着高皮帽的脑袋低低地垂向大腿,双手连同手套放在毛皮衬里的大衣两边的衣襟下。卓娅背朝俘虏跪在地上,伸手碰了碰侦察兵那两条叉开在地上、粗得不象样子的腿,但是没有撕开救护包,也没有把它从腰间拉到前面。看来卓娅不想在这里包扎,她对侦察兵低声说着话。其余的人默默地谛听着在近处响成一片的机枪声。
德罗兹多夫斯基站在侦察兵和俘虏之间整理自己的枪套和武装带——在雪里爬了很久,它们都歪到一边去了。他犹豫不决地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又瞅瞅那个,他的脸在晦暗的光线下显得苍白而瘦削,表现出烦躁不安的神色。这时,他看见库兹涅佐夫走下坑来,连忙迎上一步,近乎质问地说:
“侦察兵呢?!据我所知.这儿有两个侦察兵和一个德国人!另一个在哪儿?”
“‘在哪儿’?谁晓得他在哪儿!弹坑四周都找过了,没找到,”库兹涅佐夫这句话好象不是对德罗兹多夫斯基,而是对乌汉诺夫说的,后者坐在德国人旁边,正在专心致志地用袖子擦着枪机上的薄霜。“我想他不至于去投降德国人吧!也许他向我们那边爬的时候.力气不够,停在半路上了;也可能他已经爬到了战斗警戒哨的战壕里。不出这两种情况。”
“找!一定要找!”德罗兹多夫斯基加重语气说。“而且一定要找到,库兹涅佐夫!我用电台跟师指挥所联系过,报告了寻找侦察兵的行动。师部命令我:救出两名侦察兵之后,就马上连同‘舌头’一起送往指挥所,交给侦察科长。要找,库兹涅佐夫,无论如何要找!不找到第二名侦察兵,我们无权离开此地!……”
“现在不能找,而应该带领大伙转移!趁天还没亮!趁人家还没把我们在这个陷阱里一网打尽!”库兹涅佐夫打断他说。“德国人离弹坑只有两百米,这你难道不明白?!从镇上看这儿,不用望远镜也一目了然。等机枪一停,全体迅速返回,先爬到装甲运输车跟前,再向坦克后面跃进,从那边回到炮位去!要找,也得早点到这儿来找,而不是象傻瓜似的在草原上乱跑,连装甲运输车的位置也摸不着!”
“同意你的看法,中尉,”乌汉诺夫平静地说,继续用袖子擦枪机。
序兹涅佐夫暗指德罗兹多夫斯基的错误,他带通信兵来得太晚,又离开了装甲运输车的掩护,结果招致德国人开火,在侦察兵刚要抬出去的时候闹出了一场很不必要的混乱。
德罗兹多夫斯基默默地咬着嘴唇,站了一会儿,然后以一种不容置辩的自负口吻说:“只要我还活着,这个炮兵连就出我负责!我全面负责,库兹涅佐夫,包括对你的生命……”
“喔,竟然如此!你不必对我负什么责,连长!如果运气好的话,我能凑合着对自己和排里的人负责……”库兹涅佐夫忍不住脱口而出,但是他忽然不响了。他不愿在卓娅和通信兵面前继续这种谈话,不想当众表露他对德罗兹多夫斯基的反感。“别谈这个问题了,连长!你不是说要找人吗?”
大口径机枪以密集而有节奏的火力,从镇口扫射弹炕左面的草原。奇怪的是,那些嗖嗖的子弹不偏不倚老是打在一个地方,好象机枪正在确定的射区里搜索某个已被发现的目标。
“这么说,连长,你是要我们在这儿找罗?”库兹涅佐夫又问了一边,环视着弹坑里所有的人。通信兵扭过头来担心地看看他,德国俘虏也从膝盖间扬起他那冻得发紫的骨格粗大的脸,蹙着额头警觉地听他说什么,卓娅霍地站起来,疑惑地弯起双眉,一对乌溜溜的眸子从粘满白雪的帽子底下朝他注视着。
“她干吗这样盯着我?”库兹涅佐夫咬紧牙关想。
“好吧,就这么决定!”他的语气平静得有些反常,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我和鲁宾留下,把周围再检查一遍。你们所有的人等机枪一停马上就走,离开这里!乌汉诺夫,你给他们带路!免得走不上几步就迷失方向!”
“我大约疯了,神经错乱了,”库兹涅佐夫想,他心里明白自己的决定前后矛盾。“我这是怎么啦?不能控制自己?明知道找侦察兵是徒劳的事,偏偏要同意,甚至还主动要这么干……”
“对,找!库兹涅佐夫,你命令鲁宾再到周围看看,我们等着!”德罗兹多夫斯基神经质地拉拉皮带,他的腰束得象女孩子那么细。他离开众人,独自在斜坡上站了好久,摆出一划昂首挺胸、高深莫测、令人生畏的样子,好象他固执得有里,他的所有命令都绝对正确。他说:“侦察兵不可能走远。我们没有权利报告师部,说把他丢在这儿不管了,没有权利不把他找回去!库兹涅佐夫,带上通信兵!”
“不用,”库兹涅佐夫回答。“我们两个就够了!干吗去四个人在德国人面前显眼呢?”
“连长……”
卓娅轻轻地走过库兹涅佐夫身边,离得很近,短皮袄的下摆在他的大衣上扫了一下。她站在德罗兹多夫斯基面前,心平气和地低声请求道,
“这个侦察兵要立即送走,他的情况很槽,冻坏了,而月失血过多。我不知道第二个侦察兵是否还活着,能不能找到他。可是这一个……”
“起来,你这个法西斯笨蛋!”乌汉诺夫一声今下,把德国人猛地推了起来,随后自己也象熊似地爬起来,背上冲锋枪。“来,跺脚,跳几下,活动活动两条胆,不然你可要短命的,坏蛋!动呀,动呀,象个年轻人的样子!”
乌汉诺夫左推右搡地拉着德国人在弹坑里跑动,忽然,他把手一松,两只毡靴啪哒啪哒地踩着雪地,高大的身躯一摇一摆地向德罗兹多夫斯基走来。他轻轻推开卓娅,脸上带着懒洋洋的、和蔼可亲的微笑,露出那颗不锈钢的假门牙。
“连长,你有没有自知之明?从来没想到过这点吗?喂,卓娅,你走开,求求你,否则我就不好意思讲了……”
“乌汉诺夫……乌汉诺夫!”卓娅没有走开,而是微微挺起胸脯,不知为什么有点害怕地用她那瘦小而紧张的身体挡住了德罗兹多夫斯基,眼睛里流露出保护的神气,示意乌汉诺夫走开。“您想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呀?”
“你走开,卓叶奇卡。找还能对他怎么样?有必要吗?没有必要。我是上士,他是中尉。至于规章条令,我和连长早在炮校的时候就背得烂熟了。那么……”
乌汉诺夫轻轻推开卓娅,随即俯到德罗兹多夫斯基的象体操家那样挺真的肩膀上,悄声说了一句简短的话,然后提高嗓门补充道:“……如果你把炮兵连剩下来的人全都看得一钱不值的话,那么奉劝你用脑子,而不是用屁股,去仔细想一想吧。这样,你向师部报告的时候就会变得聪明些。”
“你说什么?……”德罗兹多夫斯基很难看地扭歪了脸,身子向后一仰,差点跌倒在斜坡上。他用尖厉刺耳的声音又问了一退:“你说—说了什么呀?!”
“别激动,别激动,连长!”乌汉诺夫笑眯眯地安慰他说。“我们可以谈谈知心话儿嘛,现在又不是在炮兵学校里上队列课。这儿离上帝很近,上帝可以作证,没有任何违反条令的行为,你下命令我们就执行。不过你要知道,我是在为你着想呀,连长!要牢牢记住这一点,日后自有好处!……”
“别说了,乌汉诺夫!够了!”库兹涅佐夫果断地插进来说,并上前扯了扯乌汉诺夫的袖子。“别当着德国人的面这样子……你看弗里茨怎么啦?又发疯了?”
德罗兹多夫斯基笔直地站着,脸色苍白,仿佛忽然消瘦了许多。
德国人则象装了发条似的,老在一个地方迟钝地摇摆着身体,两脚交替踏步,双手不停地捶打他那又肥又粗的下臂,只是拳头越来越显得有气无力。他那阴沉而粗野的眼神显出他正在侧耳倾听,好象在捕捉外国话中的每个音节似的。
德国人看看乌汉诺夫,又看看库兹涅佐夫,大概以为他俩正在谈论他的事,要决定他的命运了。于是他象心脏病发作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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