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于又回到了这里。
就是迪坎儿的空气也能叫我心安。我喜孜孜指给秋水看:“喏,顶南边那两间房,就是我们家。”
原先那里只有一间主屋,后来阿扎伊长大了,才又盖起一间小房,起先是预备给阿布住,但阿布说睡惯了羊圈,且羊圈夜里也是不能离了他,阿扎伊自己搬了进去,大房间让给阿姐。但阿姐看不见,单独住反而增添了许多不便,他只得搬回去,照旧在主屋里打着地铺。
后来多了个我,我拖着阿姐理直气壮住在主屋里,把阿扎伊重新赶回小房间里。现在请来了秋水,我冷不丁回头瞅着阿扎伊,不怀好意地问他:“喂,你就要去羊圈里跟阿布作伴啦,不知道睡不睡得惯呢。”
他才不理我,大步进屋去了。秋水不解,讶异地问:“他为什么要睡羊圈?”
我还没回答,只听一声大叫,阿布飞快蹿出来,一看见我们,先愣了愣,就飞扑过来,一把扑到我身上,猴子上树一样牢牢箍住了我。
我大笑,挣脱出一只手来揪住他的耳朵。
阿布疼得咧嘴喊道:“哎哟哎哟,轻一点!疼!”这才放开我,老老实实站着,却望着我傻笑。
我对秋水笑道:“这是我们家的小猴崽子。”
阿布大叫抗议:“我是阿布,迪坎儿最英俊的小伙子!”
我道:“是,方圆百里的小姑娘最想嫁的小伙子。”
他居然面上微微一红,道:“才不是!她们最想嫁的是我二哥。”又对秋水道:“我有心上人啦!她答应要给我当老婆。”对我一指。
秋水惊诧万分,看着我。
我啐阿布一口,道:“呸!我只说若是想嫁人了,会第一个告诉你。谁答应了一定嫁给你这泼猴子。”
阿布眉毛一挑,刚要反驳。我截住他话头,道:“这是正儿八经的贵客,咱们大老远请来的神医姑娘,你还不请她进去喝茶!”
阿布瞪我一眼,才悻悻把秋水请进屋里去。
阿扎伊已对阿姐说过,正陪她坐着,见我们进来,对阿姐道:“来了。”
阿姐抓着他的臂膀正要起身,秋水一步跨过去按住她,道:“无须多礼。”
阿扎伊他们坐在床头,床的对面那一小半隔开做了厨房。这间屋子面积不小,房门打开就是厨房,从门口走过去,我步子不大,要走十好几步。
秋水本来走在我前头,阿布开了门,她才一进去,眨眼间就到了阿扎伊面前按住了阿姐,我却偏偏没觉得她身形有多快,似乎才踏出了一步。这种身法真是闻所未闻,果然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连阿布都看得大大张着嘴巴,满面惊异之色。
我跟过去,顺手将阿布下巴往上一抬,道:“口水都出来了。”
阿布嘿嘿一笑,随手一揩,跟在我后头。
我道:“你去端茶来。跟着我做什么。”
秋水让阿姐坐回去,转头喊我:“阿九,”一路上,她也跟着阿扎伊这么喊我,倒很顺口。
我凑上前,听她低声问我道:“我现在就看看你阿姐的眼睛。成不成?”
我道:“你先坐下歇歇,喝口水。这一路的风尘可够大的。”
她摇摇头,又看了阿姐一眼,道:“眼睛上的病,早一刻也是好的。”
阿扎伊听见,早让到了一边,怕碍着秋水的事,又有些忐忑,不禁脚下又往她们挪动一分。
我看到,便上前拍拍他,道:“你和阿布且先出去,留我们几个女人也方便些。”
他虽然十分的不情愿,也还是走出去了,只是一步三回头的,经过阿布身边,倒是恢复了往日的样子,冷冷道:“出去。”
阿布不服,撅嘴道:“你还不是一样!”弟兄两个乖乖走了出去。
秋水道:“阿姐,我叫秋水,是来给你看眼睛的。你能不能躺下来,我想先看看。”
阿姐微笑道:“好。麻烦你了,秋水姑娘。”便依言躺下。
秋水叫她睁开双眼,伸手在她眼前晃动,阿姐双目毫无光泽,只是她掌风过扫过,阿姐眼睛一闭,道:“有风。”
秋水问:“你只感觉到了风?”
阿姐道:“嗯。没有光,没有亮,我眼前都是黑。白天黑夜也不知道。”她说得平平静静,我却几乎要落下泪来。一年三百六十天,她每时每刻都活在黑暗里。
秋水伸手翻开她左眼眼皮,俯身仔细察看。
我怕遮住光亮,退开了一步。
秋水又叫阿姐转动眼珠,沿着上下左右缓缓转动,过了片刻,又换右眼;因秋水挡在当中,我看不见阿姐的眼睛到底如何,只得瞄着秋水,见她脸色沉静,一时看不出好坏,心下便有些着急。
其实我跟阿扎伊一样,既期盼着她快点把结果找出来,又暗暗担心她说的不是我们想听到的,心里又害怕又担心,却又存着一分侥幸。
我这边暗自想着心事,那边秋水已扶阿姐坐起,叫她伸出舌头,仔细看她舌苔,又牵她下地,慢慢走到窗户底下,仰起脸对着光,给秋水细细的瞧。
我跟在后面瞎转,却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
秋水看了一会儿,扶阿姐重新坐下,把了回脉,却忽然瞧了我一眼。
我赶紧凑过去,她又无话。
我正是满头雾水,她终于开口,却是叫我也暂且回避。
我无奈地走出来,外头阿扎伊阿布两个立刻围上来,阿布抢着问道:“怎么样怎么样?她治好了阿姐的眼睛吗?”
阿扎伊猛的一拍他脑袋,喝道:“哪有这快!”却也看着我,问道:“阿九,怎么样?”眼中充满希冀。
我却只能实话实说:“我也不知道。”
他们两个一起大叫了一声:“你不知道?”
“嗯。”我点头,又摇摇头,道:“秋水在给阿姐看,先是看了好半天的眼睛,又看别的,这会儿在把脉。听说医生都是要走望闻问切那一套,这会儿让我出来,估计是有话要问阿姐。”
阿布奇道:“她要问阿姐,为什么连你也给轰了出来?”
我其实心里也很纳闷,口里却答道:“医生看病要集中精力,有人在旁边,总会分神吧。”
阿布道:“她不是神医么?也怕……哎哟!”原来他话没说完,脑门上已经给阿扎伊又拍了一巴掌,呼痛不已。
阿扎伊怒目而视,道:“你敢再吵!”
阿布也用力瞪回去,却敢怒不敢言,果然紧紧闭上嘴巴。
我伸手给阿布揉着脑袋,一边低声埋怨阿扎伊道:“你看你,总是打脑袋!”
阿扎伊冷哼道:“又打不死他。”
我道:“你不知道打头会打傻的?下回捡别的肉多的地方下手,比方打屁股。”
阿布赶紧补道:“屁股也打不得,哪里都不要打!”
我们正忙着打嘴巴官司,忽然屋里隐隐传来一声哭泣。我一顿,阿扎伊也停下来,阿布也神色严肃起来。我们三个悄悄把耳朵都贴到门上,果然没错,陆陆续续传出来女子的抽泣声,似乎还哭得很厉害。没错,是阿姐!
我们交换眼神,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惊怕。
我立刻拍拍门,扬声道:“阿姐?秋水?”
抽泣声顿了顿,似乎听到微细而短暂的交谈声。
我正在竭力偷听,忽然听到秋水道:“阿九,你进来吧。”
我忙推门进去,秋水又道:“你把门锁上。”
☆、第 33 章
我对门外那两兄弟笑了笑,指指自己,让他们放心,便锁上门。一转回身,就看见秋水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我就站在那里不要动。于是我就杵在原地,看见阿姐又回到了床上,侧卧着,脸朝内。
我完全看不见她神色,手心隐隐冒出微微的潮意,强笑道:“阿姐?”
秋水道:“你莫吵她。她很累,让她睡一会儿。”又俯身拍拍阿姐,柔声道:“阿姐,你先睡,我跟阿九出去说。”
阿姐肩头一抖,似乎要对她说话;秋水握住她一只手,道:“你放心。”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又说一遍道:“你放心。”
阿姐点点头,便不再作声,始终背对着我们。
秋水放下阿姐的手,沿着她的背心慢慢往下拍。屋内静寂无声,我清晰地听到阿姐渐渐发出均匀的鼻息,真是睡着了。
这时秋水才走了过来,悄声道:“她的眼睛能治好。但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我心下大宽!犹如千斤重担落了地,不由满心欢喜,笑道:“你尽管说。”
秋水伸指竖在唇边“嘘”的一声,对门外一指,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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