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用问,主子一定是担心公子出事,要打道回府回京呢!”锦文手指一握,收起扇子,白了锦宁一眼,满面孺子不可教也的神情。
“哼,这谁看不出来,我还用得着你这穷酸窝囊书生来教我!”肩不能提,手不能挑,百无一用是书生,还是个迂腐的长舌妇!锦宁向来看不惯他,昂着头挺胸收腹走在他前头。
“嘿!我看这辈子谁敢嫁你这莽女?”
“你说什么?”
锦心在后边微微摇了摇头,但笑不语,这两个冤家!刚才传回来的消息她也知晓,思及此,锦心眉头也是紧紧地锁起,老天爷保佑驸马没事,否则依殿下说一不二听不进劝的性子,真的会出事的。
穆丹歆自己到马厩解下一匹马,飞身坐了上去。
“主子,对方这是要‘闭锁宫门,斧声烛影。’或者挟天子以令诸侯,不管对方什么打算,此时回去,都是大大的不智。主子,皇宫若是被对方控制,那么宫里传出来的一切消息都当不得准,属下斗胆请主子再稍等片刻。”一贯以冷静漠然著称的锦心这一回却是冲在最前面的。
“让开!”穆丹歆迟疑了一瞬,冷喝道。
锦宁被逼的退后一步道,“主子如果要走,锦宁绝对不敢阻拦。锦宁只是想着,如果主子和公子恰巧走的不是一条道,岂不是要硬生生地错过了?”
穆丹歆凌厉的目光投向远处,目中渐渐放空,她低声道,“我知道,这是一场赌局,有赌便有输赢,万一我赌输了呢,我输不起。”
筹码是林影,她输不起。
一拉缰绳,穆丹歆扬鞭策马,“都不必说了,我意已决。驾!”
马蹄扬起尘土无数,灰尘被阳光照得纤毫可见,紫色的外袍远去的身影鲜明敞亮。
“走啊,愣着做什么!”锦心早就随着数十个保护殿下的亲卫骑马走了,锦文还傻站在那儿,又得了锦宁一记白眼。若不是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拖油瓶拖累了她,她哪里还会待在这儿。锦心最后给了她一个眼神,要她带着锦文,她心里呕得要死。
“主子像是变了一个人,从前,她绝不会为了谁妥协,更别说搁置重大到生死攸关的计划。不过,我觉得,毫不犹豫地为公子付出一切的主子十分得难能可贵,让我觉得,美好,很美好……”锦文难得得没有跟她斗嘴,目光落在马蹄消失的道路上,淡淡地说道,眼底流露出艳羡的光彩。
锦宁转头认真地看了他一眼,长衫的男子,长身玉立,书生气的面容上洋溢着浅浅的微笑,冉冉上升的晨光洒落在他微微翘起的唇角,不得不承认,聒噪书生其实长得还算赏心悦目。
可他话里的信息让她莫名地生气,“哼,主子也是你能肖想的?也不想想你和公子,能比吗?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锦文愣了一下,脑瓜一转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随即被她气得浑身发抖,气得说都说不上来了,“愚不可及,愚不可及!”
“你到底上不上来,不走我走!”锦宁驾着马车,闷声吼。
锦文狠狠地瞪了她两眼,真是蠢钝如猪,蠢钝如猪!他将锦宁暗暗骂了个狗血淋头,闷声掀开帘子,钻入马车。
“公子,前面有马队,看起来人数不少,不知道是敌是友。”明善将脸抹得乌漆麻黑,坐在前面赶着马车,听见前面有不小动静,心里直发怵。这世道乱着呢,眼下公子又受了伤,若是遇到什么人,凭他的三脚猫功夫可能护得了公子?若是被人瞧见着了公子的样貌,起了歹心……
依他的经验,瞧见了公子的样貌的人,男男女女,还没有能不起歪心思的。这可怎么好?明善越想心里越是鼓声大作,面上愁云惨雾,好不凄楚。
“走,别管他什么人,你放心大胆地走。若是有人拦我们,不要抵抗,直接投降就是,我自有应对。”轿子里传出低沉淡雅的声线,话里伴着几声轻咳,声音孱弱无力,却是格外的悦耳。
啊,直接投降?!
明善听得下巴掉了下来,嘴巴大张,半天合不上,他没听错吧?
第四十九章真的是你
“公子,前方的马队往官道上去了,太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错开不碰头便少了潜在的麻烦和危险。明善话里透着一股子轻松和欣喜。
色如清玉的修长手指拨开帘子,露出半张秀雅清绝的侧脸,隔着稀疏零落的松柏,只见宽敞的大道上马蹄纵横尘埃滚滚处,一抹英姿飒爽的紫衫打马飞奔。
目光翩然由远处拉近到地面,“明善,掉头,从林中穿过去,拦住那队人马。”
明明是平和如水的口吻,明善莫名其妙地听出了一丝激动和震颤。
“啊?不行啊,公子,那太危险了。他们的马跑得太快,怕是拦不住。”明善苦着脸道,依言调转了马头,拉车的不是宝马名驹,他不情愿地挥一鞭子,马儿不情愿地跑几步。
这小道是山麓上被人踩出来的,相比之下,这新建的官道地势低洼,矮了小道好几丈,一个不小心,从崎岖的林间连人带车地翻了下去,可不是好玩的。
轿中倏然飞射/出一道暗芒,打入马腹,马儿受了惊,没命地往前跑了开去,连带着马车在林中横冲直撞开来。
“啊……啊啊……”马车在剧烈颠簸,像是随时都会四分五裂,明善吓得惊声尖叫,身子伏得很低,死命地拽着缰绳。
穆丹歆一门心思地赶路,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道路前方,道路两侧的青葱树木黄土飞扬连绵成一片色调模糊的风景,不断往后退却。她只觉得这路像是无穷无尽,走不到尽头似的,心里更是着慌。
因而,这林间飞来的横马累得她不得不勒马停下时,穆丹歆拧着眉头,十分的不耐。
抬了抬下巴,她示意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飞来横马躺在路中间,它拉着的马车整个侧翻了过来,车身损毁严重,里面若是有人免不了要头破血流,马腹下汇聚了一滩血,血迹蜿蜒了一路,马儿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了。
“是我。”淡若水光薄雾的声线,混合着松涛阵阵和落叶沙沙,她几乎要以为是自己思虑过甚产生错觉了。
穆丹歆呼吸一紧,蓦地抬头,几朵棉絮似的云映在山坳上空,归巢的宿燕掠过树梢,那人在草色烟光里,映着延绵秋色,微微而笑。
粗布麻衣掩不住他的风姿气韵,眼前之人,太熟悉太陌生出现得太突然,不真实,太不真实了。
穆丹歆眼都不敢眨,狂喜与不确定的恐慌在心窝里交织成一团,这并不妨碍她的行动。
迅如风雷地闪身站到他面前。
这人是真的。
不是幻觉,不是假象,不是做梦,就是林影,活生生的林影。
他回来了。
他好好的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就这么突兀地出现站在她眼皮底下。
她从来都讨厌意料之外,可她想,再没有比眼前的意外更让她觉得心满意足,更让她感激上苍,心头像是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填得满满的,眼角微微湿润。
那种欣喜愉悦的气息像是从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肤透了出来,连空气都被感染了。
“真的是你,我真怕、我又是在做梦……”穆丹歆倏地展颜而笑,笑容清丽绝尘,三分傲气,三分矜贵,四分柔/软。
“傻瓜!”林影漆黑深湛的眸子,凝着她,那氤氲的墨色像是活了,活水似的流动开来。
劫后余生,是不是会改变一个人,放在数日之前,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这样疯狂地想念她,会为了拦住她,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穆丹歆正要上前将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为零,突然发现前面横亘着一障碍物,眼帘微垂,目光往下移了一寸,穆丹歆才注意到他身前还缠了只碍事碍眼的八角章鱼。
穆丹歆的脸色顿时不怎么好看。
林影察觉到她流露出不悦的神色,暗暗好笑,动作轻柔地拍了拍明善的肩,温声道,“明善,好了,没事了,我们安全了。”这次真的是难为这孩子了。
明善一直将头埋在林影怀里,闻言,抬起头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小鹿般望着他,满是委屈。
他刚才是吓得哭不出来了,那温柔无比的善意笑容映入眼中,心中渐渐安定,于是积攒着的害怕一下子爆发出来。
“哇哇哇……哇哇,公子你坏,公子你怎么能这样、吓唬我……”
哭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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