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他担保,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是驸马爷无虞。
锦文扫了一眼四周,正想找个人与他一同感慨,突然留意到锦心的面色沉静无比,不是那种强自压抑的镇定,而是真的平静。锦宁脸上寻得到一丝惊讶的痕迹,却不若其他人,便如他似的,震惊过度。
至于殿下,锦文极快地朝穆丹歆的方向觑了一眼又垂下眼眸,只见殿下一直看着驸马,黛眉微蹙。
她们,居然都早就知道了?
这……谁能告诉他,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五十四章一方尊主
名满天下的漱玉斋人才济济,却只有一位“公子”,只有一人当得起“公子”这个称呼。
上至名扬四海的“风花雪月”四方使者,下至遍布全国成千上万的商铺的掌柜,都知道“公子”二字,代表着漱玉斋背后真正的主子,那个神秘的天纵奇才富有天下的人。
浓郁的夜色泼墨般抹在这片山野的上空,吞天侵地,无远弗届地蔓延开去,天际的冷月泛着萤火般虚弱苍冷的光辉。
深夜的乡间,四野沉寂。唯有呼呼的风声,似有人呜咽哭泣,连绵千里的衰草随风簌簌响动。
澹台沐清简单汇报着事态进程,“公子,十万石粮食正在从宁城运往平阳的路上,由绍堂主负责押送。按绍堂主的预计,两日之后方能抵达平阳。”沧流天灾连连,东部洪水泛滥西边则日头累月不落,庄园田地废弃无数,粮食减产甚至颗粒无收。宁城通往内陆的要塞,途经云城,宁城几大富绅不得不献上粮食,让云城大开方便之门。
穆丹歆的一干亲卫退守在二十米外,素来随意的明善在眼下冰水凝滞般的冷肃的气氛下,亦不敢胡闹,默默地退到澹台沐清几人身后,默默垂首跪着,脑袋伏得极低。
林影静静站在空旷的原野里,双袖垂落,黑亮的发丝垂落肩头,在虚空中飘然而起,飘逸若舞,披覆于肩的玄色披风似吸纳了暗夜的精魄和幽冷,那清美的侧脸和舞动的发梢都蒙上了一层凛冽的色彩。
他默然一瞬,继而缓缓开口道,“你暗中前去接应,粮草先不急着运回平阳,让绍辛按原计划行事,不要打草惊蛇。”
“是。”澹台沐清马上领悟了公子的用意,这么做,是防着某些人里应外合,中途来劫了粮草。
林影并没有向她隐瞒身份,此时穆丹歆站在他身侧,心头泛着微微的迷茫和苦涩,头一次看着他以漱玉斋主的身份出现,看他敛尽了温润端方的温雅气质,看他银面覆颜声若凝冰沉稳有度地下着指令,真正是一方尊主的雍容气度。
心里头难以抑制地涌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慌,似乎,他再也不是她的林影,似乎,突然间这个人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殿下,若有一日,你发现,我和你预期的那个人完全不一样,你会怎么样?”那日,他们缠绵塌上享鱼/水之欢,她餍足地被他拥在怀里,满心甜蜜神智迷离,哪里听得出他话中的淡淡哀伤,只当他杞人忧天。
她说了信任,却从未身体力行。到了今日今时,她才明白他话里的深意,明白了他的悲哀。
澹台沐清退后一步,落雪使云落上前一步道,“暗部不久前有消息传回,在总坛散布谣言和京都大小客栈说书编曲的幕后操纵者,已经查明,应是明月使无疑。”
穆丹歆凤眸不悦地眯起,京中流言蜚语四起,那个胆大包天的说书先生果然背后有高人指点,否则他怎敢说出“绝色双生和皇室凤女上演虐/恋传奇,弟弟暗施毒手鸠占鹊巢,兄长大难不死重返京都,金枝玉叶情归何处……”这样大逆不道的言论?
穆丹歆轻瞥了一眼林影,看不到他面具之下是何表情。
“属下已经将总坛散布谣言的人抓了起来,静候公子发落。而明月使不敌我等围攻,带着她的人还有万辉阁无数武功秘籍逃往京都,我等追去,剿灭剩下乱党,但让明月使和他残余部下逃脱了。我等不便在京都大肆行动,下一步该如何,还请公子指示。”公子执掌漱玉斋多年,明月使冥顽不化,只肯认老斋主为主。老斋主与公子矛盾越演越大,漱玉斋清洗门户乃是势在必行。
武功秘籍?明月使费力找寻的是漱玉斋先代留下的大批宝藏的藏宝图吧,那是连母亲都不知晓的秘密啊,却被他意外中发现。林影面具下的唇角微微翘起,不甚在意道,“我便是将那几人挫骨扬灰了,便堵得住悠悠众口吗?罢了,随他们去吧,将他们暂时看押起来,不必为难他们。至于明月使,暗中盯着,看他有什么动静,先不要出手。”
尔后,林影与三大使者陆续商议了一些事,待到事毕,三人退下,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之后了。明善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听着他后面极力掩饰维持寻常的嗓音不免担心他的身体,公子还有伤在身呢,苦于公子没吩咐他留下,他没有理由赖着不走。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十万将士一天的吃穿就不是一笔小数目,若非借了林影的势,她那点积蓄,马上就会坐吃山空。夫妻本为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这个做妻子的遇到了难处,她的男人神通广大,明里暗里出手相助,让她遇难成祥,逢凶化吉,他们堪称是情深意重恩爱夫妻的典范,如果是在西律的话。可她是沧流人,沧流世代女子为尊,沧流皇族,风流人物无双国士更是层出不穷。
不说沧流的开国国君何等的威仪风姿,说近的,她的母亲亦是胸藏丘壑,谈笑间兵不血刃的厉害人物。
她,给沧流皇室丢脸了吧?
穆丹歆无声地呼出一口气,仰头遥望天际皓月夜空,摊开手掌,掌心的纹路复杂错乱,修长的手指似承载着一抹凉薄的月光。疏开五指,却不见光线从指缝漏下。这双手,能够抓住什么呢?
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穆丹歆垂下手掌,想着晦涩的心事,慢慢地踱回轿中。
蓦地,她听见身后传来几声断续的轻咳,穆丹歆手指一紧,立刻从自怜自艾的低落情绪中暂时抽身,回身去看。
忍耐不住心头翻涌的血气,压在襟前拢着披风的手指忙掩上嘴唇,又有几声掏心掏肺的咳猛烈地窜出他的喉咙。
凉风起,失了压制的披风内侵入一股冰寒的气流,讲披风高高 ,猛地 飞扬起来,露出内里的白色亵衣,空落的裤管在夜风中摇摆撕扯,勾勒出这人清瘦的身形。
寒气缭绕着他流动,无孔不入地挤进单薄的衣衫,凉意浸透肌骨。
一阵猛烈的绞痛急剧地从胃里窜起,转瞬间蔓延至心肺。
拈着银面具的玉白指骨一抖,一声低低得短促的“呃……”颤巍巍地从他 抖落,震碎了漫地的白月光,颀长的身子不堪负荷地一晃, 的腰身猛地折纸般叠起。
“你想吓死本宫吗?”穆丹歆惶急地奔了过来,只来得及撑住他清瘦的身子。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只感觉到雪薄霜般的凉意,握了握着他的小臂,那寒气似从他胳膊上透了出来。这一握,她才发现他竟然只穿了一件亵衣就出来了,一直被披风遮盖住了,他又时常爱服白,以至于没人留意到。心中暗道糟糕,这人刚发过病,又带着伤,他的体质又是最畏寒最受不得寒的。
“快来人!”
林影只是觉得身子乏了,不想一抬步竟头晕目眩起来。
暗香浮动,腰侧覆上温暖的手掌。
林影微微扯了扯嘴角,便安心地伏在她肩头赖着不想起来,依稀听见了她的抱怨,却累得顾不上说话。
第五十五章飞花之魅
足尖在草地上轻轻一点,穆丹歆陡然振袖而起,托着林影往轿子的方向斜斜飘开。
银铃声声碎入风中。
锦绣双碟钿花衫繁复美丽的裙裾盛开如花,落地时,她轻轻一旋身,凌波玉足盈盈落地,拦在穆丹歆身前,衣袂飘举缓缓垂落,似有芳香袭来。
阿蛮春水般的眸光晃过林影露在外边的脸颊,心下闪过一丝焦灼,脸色差成这般,公子这一回怕又是伤得不轻啊!啧啧,公子还是这般爱逞强,这毛病是该有人给他治治了。
穆丹歆护着林影往后急退几步,定住身形,看清了这个半路杀出的妩媚女子的面孔,幽暗的凤眸淡淡一瞥,冷声道,“飞花使,让开!”声凛冽如隆冬时分的眉山之巅下不尽的皑皑冰雪,清冽通透却寒凉,因为她碍了她的事,又挟着满腔的戾气。
阿蛮相信,这位公主殿下的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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