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是非喉咙发紧:“他,几时画的?”
“有闲暇便会画一张。主上来的时候随身没有多少像样的行李,就几张反复拭用的羊皮卷,上头画的都是您。为这事,主上还与先代有过争执。后来怎么和解的奴婢不清楚,只记得当时吵得很凶,主上还病了一场呢!睡了得有三天。也就是那之后,先代纳了主上为侧室。”
“噢!”吴是非脑袋里胀胀的,眼睛也胀胀的,胸口觉得闷。她知道那三天意味着什么。洪徵死了,可能的标记影响减低了,罗锐用袁恕的命试探血枷的约束力,最终将他占有。
对这样一场你情我不愿的结局,袁恕只庆幸过往的污名得以洗脱。吴是非曾经以为那是他在自我安慰,此刻她恍然,袁恕是在淡化她的嫌恶感。并非不在乎,只是袁恕更怕吴是非在乎!
素描的笔触与这异世界显得如此格格不入,炭笔再用力也无法在坚韧的羊皮卷上留下刻痕,但那些画上的每一笔都似历久弥新。就好像刺青着墨,点进了发肤,渐渐凝结成了难以洗去的永固。吴是非不确定袁恕在同一张画上反复勾勒的次数,唯有每一双眸下的瞳仁都涂得发亮,鲜活一如真正的墨瞳,好深,好美!
吴是非沉溺于画中难以自拔。以至于,张萌如何出去的,她都不曾留意。
模糊间,听得外头喧闹吵嚷,人员聚集起来又簇拥着离开。张萌回来了,手足无措地告求:“奴婢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吴是非头也未抬,几乎下意识地问一句:“去哪儿?”
“嗯,这,奴婢,奴婢——”
吴是非摸索画卷的手蓦地停顿,缓缓仰起头来蹙眉望住张萌。
猝不及防地,她一跃而起直往外冲。
张萌追在她后头喊:“天师慢点儿,小心!”
吴是非不顾一切朝袁恕的军帐跑,头重脚轻果然摔成了前滚翻,手掌上皮都擦破了。爬起来又跌,双腿实在不听使唤。恰好张萌赶上来,急忙将她搀扶。
“妈了个巴子的韩继言,我非抽他不可!”吴是非醉酒一般骂骂咧咧往前跌撞,浑身冷汗热汗掺在一起,累得气喘吁吁。
好容易奔进军帐,意外韩继言并不在,唯见周予跪在靠榻旁孩子样哭泣,榻上倒卧着神魂无知的袁恕。
“恕儿!”吴是非扑过来挤开周予,捧住袁恕的脸轻轻拍打呼唤,“醒醒,袁恕,醒醒!怎么回事啊这是?”
她扭头冲周予喊,周予尽是摇头,哭得口齿不清:“不、不知道——呜呜呜,主上,主上在训斥韩哥,忽然就晕、晕——”
“韩继言呐?”
“他去接应赵参领了!”张萌也在抖,脸都吓白了,“方才就是他在帐外唤奴婢,要奴婢来伺候主上。可、可这——”
吴是非快被这俩年轻人气死了,直吼起来:“愣着干什么?叫大夫去啊!”
这话周予听进去了,麻利爬起来边哭边跑了出去。好一会儿,医官被连拖带拽地拉进军帐。吴是非一抬头,来人她熟,是李墨的徒弟齐允棠。医药之事不可马虎,非可信之人不敢用,李墨不在,诸事早交代给了这个徒弟。师徒如父子,无论医术还是立场上,齐允棠都堪用。
于是吴是非迅速让到一边,将袁恕交由齐允棠诊治。转回头却看不见周予,循声朝帐外探看,却见小子蹲在门外头仍在止不住地哭。
是时,徐之孺和姚晋平叛回来复命,先看到哭得发抖的周予,又闻袁恕状况,不由得懊恼不已。
“就说别让小韩走!我跟赵蛮子搭伴儿,小周去兵营,蛮好的!”姚晋急得一个劲儿挠头,“小韩心软,他——”
徐之孺拿胳膊肘狠狠撞了下姚晋的横膈肌,不许他再说下去。
然而吴是非完全明白姚晋的言下之意,凉凉瞥他一眼,反呛他:“不送我走,压根儿就没这事儿!”
姚晋吃瘪,捏着鼻子不敢再吭声,只跟徐之孺一起垂首恭立一边。
意外,周予依旧哭哭啼啼,抱头嗫嚅:“不是的,不是的!全是我不好,是我,是我——”
都是共同浴血的同袍至交,战场上生死与共,素日知根知底也少有秘密互相隐瞒,是以徐之孺和姚晋对小周予如此的情状很是不解。毫无避讳之意,他们正待直言相询,吴是非却拨开二人,跟他们说:“进去守着!”自己则伸手抄住周予后衣领提溜起来,揪着人往远处走去。
徐之孺和姚晋站在军帐门口望着他们滑稽的背影,面面相觑后,各自困惑。
二十六、求浆得酒
又过了整整一天一夜,韩继言和赵聘才返回玄部大营。
相比韩继言的看似无恙,赵聘却惨多了,衣甲上血迹斑斑,蓬头垢面,一只眼还被刀划了,绷带缠了半个脑袋。
其时,袁恕已搬回大帐养病,二人低着头跪在袁恕跟前,大气儿都不敢出。
“就这样?”
袁恕膝头笼一袭轻裘,目光凌厉地盯着他们。
韩继言暗自觑了身旁的赵聘一眼,恰巧他也鬼搓搓往自己这边瞟,视线相撞各自躲开。官大一级就得出来担待背锅,韩继言心中暗叫一声苦,硬着头皮上禀:“是!李先生一家平安。于将军亦代传荣侯对主上的问候,主上可放心!”
“放心!”
复述的两字语气暧昧,令人难以捉摸。韩继言陡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索性匍匐叩拜。
其实回来到现在,只营门口至大帐这一路,见一个人便数落韩继言,他自觉已经被口水泡浮了。就连爱侣连心的张萌言语中也充斥着埋怨:“都怪你惹主上发那样大的火,伤气还伤心,整昏迷了一晚上。我们都吓死了,小周哭得眼肿嘴肿。”
彻夜奔马,连番恶战,回来还挨白眼,纵使韩继言行伍出身皮糙肉厚一贯心大,如今也是很有些玻璃心小委屈。他且纳闷,自己临走时候把主上托付给周予,主上虽形容颓唐但意识还在,怎么就突然昏厥了?
回想当夜,一进军帐袁恕劈头盖脸将他一通臭骂。却不怪他未能阻止吴是非冒进回营,而是担忧他走后李墨全家的安危。
因为李墨并不知道幕后主使者为何人,而在他人看来,他倒有充足的理由怨恨并且谋害袁恕,这实在令他具备了一切被推到人前当替罪羊扮演大反派的条件。对手同袁恕一样,都是计分了两头,一边策划军变,一边安排自保。而袁恕则是既要自保,更要保身边人一世平安,他不会弃李墨于不顾。
事实上,那一夜双方的重点都已不在步兵营和大帐前的较量。从李墨被吴是非揭穿开始,军变的结果几乎可说是注定,彼此斗的便是李墨的生死,是诡计利用之下对人性的拷问。对手问袁恕:“弃子堪用?”
袁恕便用行动回应:“道不同,胜者谓强!”
所以他派出了韩继言。想不到托付隆重,却惊见小子折返,全局皆乱,或将满盘输。他甚至怒极蹬了韩继言一脚,喝他:“今夜李墨一家若有闪失,你也别回来见我!”
韩继言身形晃了晃,还跪好,领命:“是!”
伏地一拜,起身便要走。不料才转身,袁恕这里骤发眩晕,直向前栽去,幸被韩继言及时托住,搀到靠榻上坐一坐。赶巧,周予在外头喊报到,韩继言便叫他进来,将袁恕托付了,自己着急去点齐人马驰援赵聘。
“等等!”终究,袁恕还是呵护爱将,让周予去案上取一枚金令箭交在他手里,好好说,“玉骢千乘营凭你调拨,平安回来!”
一声望平安,脱了君臣,去了尊卑,只是当年军营里勾肩搭背祸福同当的兄弟。韩继言接令箭百感交集,再叩首,飒然而去。
结果,回来了是兄弟的都不给好脸色,是君臣的脸色也不好,韩继言不禁想哭,暗自慨叹:人生啊,你也太艰难了!
“功说完了,来翻翻旧账,算算过吧!”
就在韩继言胡乱琢磨的空档,袁恕终于发了话。好赖是个方向,秋后算账总好过冒揣君心。韩继言应一声:“是!”脑子里已飞快开始给自己罗列起了各种大不敬的罪名。
不等他自白,始终闷声大发财的赵聘总算熬不住了,身子一挺,脖子一梗,声音洪亮地跟袁恕求情:“主上不能罚小韩啊!要没有他及时赶来,我们这一伙早一个不剩全折里头了。他一个人砍翻人十个,帅得我都要爱上他了!”
“噢?”袁恕眼中似笑非笑。
而韩继言则恨得咬牙切齿,当着袁恕的面径直伸手过去死命拧赵聘的腰,疼得他挤眉弄眼龇牙咧嘴。
“嘶——干嘛呀?”
韩继言还伏低着,稍稍侧过脸自下而上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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