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烟北平1》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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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动!”浑身水淋淋的毛万里用手枪指着徐金戈命令道。
“毛万里,你小子有种就开枪,来!照这儿打!要不敢打,等会儿我把你脖子拧断。”徐金戈轻蔑地看着他,敞开了衣服,拍拍胸膛。
“老毛,放下枪!都是自家兄弟,犯不上舞刀弄枪的。”陈恭澍大声呵斥道。他站了起来,西装上沾满了泥土,鼻子和嘴唇也在流血,模样很狼狈。
“陈恭澍,你出手吧,我今天来就是找你做个了断。”徐金戈拉开格斗的架势。
陈恭澍却掏出香烟递过来:“来,抽支烟。”
“少来这套!”
“金戈兄,我知道你为杨秋萍的事恨我,但这件事我用不着解释,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干我们这行的怎么能感情用事呢?当时的情况你也知道,杨秋萍已经负伤,我们救不了她,与其让她被俘,不如采取果断措施,如果换了你也会这么做。”
徐金戈无言以对,他心里全明白,但感情上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一个年轻姑娘根本就不该参加这种敢死行动,退一万步说,即使参与了,也该由男人掩护她先撤离,可我们都干了些什么?当她负了伤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我们却落井下石,不但没有帮助她,反而向她下黑手,以达到灭口的目的,我们还是人吗?
“金戈兄,干我们这一行是有规则的,谁都得照规则办事,我们只对事,不对人,天王老子来了也一样,换句话说,如果当时负伤的是我,你照样也会向我开枪,但我不会怨恨你,因为我知道,我们不是为了私人恩怨,而是为了抗日救国。”陈恭澍说得慷慨激昂。
“抗日救国?要是为了这个理由,就把我们变得没一点人味儿,我看这个国不救也罢,我们就应该亡国灭种。”徐金戈愤愤地说。
陈恭澍克制地回答:“那是你的想法,并不代表我们,我始终认为国家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国家利益,个人的牺牲算得了什么?金戈兄,恕我直言,当年在特警班受训时,我就看出来了,你老兄的业务能力全班三十人无人能比,但唯独你不适合干特工,因为你是个性情中人,过分强调自己的判断,照你的话说,是凭良心去做事。可你错了,干别的行业可以凭良心,唯有当特工却不能凭良心,为了国家利益,使用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这是对一个特工人员最起码的要求。”
徐金戈冷笑道:“要是戴老板也这么想就好了,我倒宁可去带兵打仗,你以为我愿意干这行?”
“没错,戴老板护着你是因为你能干,平心而论,就业务能力我不如你,可你想过没有,这次行动为什么让我做负责人,而只让你做我的副手?明说吧,就是因为你的心理素质不如我,要是你能在这方面调整一下,你老兄在军统局将前途无量。”陈恭澍诚恳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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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金戈扭头走了。
“金戈兄,安心在这里住几天,等待上峰的指示,千万不要回北平。”陈恭澍在后面喊道。
徐金戈头也不回地甩出一句:“这你就别操心了,我又不归你管。”
方景林早晨一出门就碰上了文三儿,他上身穿着蓝布号坎儿②,上面的汗碱有五分厚,看样子这一夏天就没洗过。他的灰布裤子上补着各色的补丁,腿上还有两三个窟窿。穿着双张了嘴的破鞋,用麻绳儿绑着。手里提着条和地皮同色儿的小毛巾,敞着怀,肋条一棱一棱的像个搓板儿,文三儿浑身上下除了蓝布号坎儿稍新外,没有一处不是破破烂烂的。
“哎哟,方爷,您出门儿?坐我车吧。”文三儿凑过来满脸期待地说。
方景林看看文三儿:“我说文三儿啊,你怎么这副倒霉相儿?你这号坎儿都快馊了,就不能洗洗?脏成这样谁敢坐你的车?”
“不洗,就不洗,我这身打扮就为了给他们满街散德行。”文三儿眨着小眼睛坏笑着。
方景林知道文三儿的意思,他是不满警察局发的新号坎儿。北平的洋车夫以前没有号坎儿,到了民国十八年,北平的洋车达到几万辆,当时的警察局想出个生财之道,做了号坎儿,上面印有号码,通过车厂主卖给拉车的,并规定:不穿号坎儿不准拉车,为此车夫们很是不满,不过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他们经常把号坎儿系在腰上,省得穿破了又得买新的。日本人进城后,警察局长沈万山又想起这招儿来,宣布以前的号坎儿作废,车夫们必须买新定做的号坎儿,否则没收洋车,这个规定很阴损,分明是借日本人的势力盘剥自己的同胞,北平的车夫们敢怒不敢言,只好在暗地里问候沈万山家的女性长辈,把沈万山的十八辈祖宗操了若干遍。
方景林想了想,对文三儿说:“好吧,照顾一下你生意,我去中山公园,走吧。”
“好嘞,您坐稳了,走喽!”
方景林坐在车上和文三儿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自从方景林救过文三儿以后,文三儿便认定他是个好人,敢情警察里也有好人,以前文三儿总认为北平的警察就没有一只好鸟儿,没想到还有方爷这样的好人。
“方爷,上回亏得您照应,要不然我和大裤衩子非听蛐蛐儿叫去不可,我还没谢您呢,这么着吧,一会儿我请您喝豆汁儿去,您敞开了喝……”文三儿边跑边向方景林表达谢意。
“你用不着谢我,那一带是我的管片儿,我总不能眼看着你让日本人杀了呀,好歹咱们都是中国人,理应互相关照嘛。”
“方爷,不是我捧您,您就是和别的警察不一样,那帮孙子其实也和我们一样,本来就是草民一个,得,黑皮一穿,人五人六的以为自个儿是爷了,要叫我说,也就是一黑狗子……”
“嗨嗨嗨!怎么说话呢,谁是黑狗子?”方景林听得不大顺耳。
“哎哟,您瞧我这臭嘴,说着说着就说秃噜③了,一不留神把您也捎进去啦,我给您赔不是,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那帮警察……对了,除了方爷您,那帮警察比日本人还孙子。”
“文三儿啊,你说得可有点儿过了,警察们说到底都是中国人,怎么会还不如日本人?你好像不大恨日本人,却总和中国警察过不去。”
“方爷,话得这么说,日本人横呀,人家是拿枪拿炮打进来的,咱有能耐别让人家进来呀,咱不是惹不起吗?惹不起你就得让人家当爷,可那帮黑……不是,是警察,那帮警察凭什么当爷?有能耐你管日本人去,干吗老跟老百姓过不去,就说这回买号坎儿的事儿吧……”
“行了,行了,你又来了,又说回号坎儿了,这一个号坎儿花了你多少钱?招出你这么大火来。”方景林不耐烦地说。
“花多少钱?好嘛,就这么个破玩艺儿愣要了我八毛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一天才挣多少?”文三儿固执地揪住这个话题不放,买号坎儿的八毛钱使他心疼不已,于是迁怒于天下所有的警察。
“文三儿,以后说话嘴上要留个把门儿的,照你这么胡说八道早晚要出事儿,警察里有好人也有坏人,要是让坏人听见,你又该倒霉了。”方景林四下里看看,小声说:“要是这种日子过不下去,你就出城找抗日队伍,跟鬼子干一场,总比窝在北平受气强,你没家没业的怕什么?”
文三儿一听抗日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义愤转眼间消失得干干净净:“方爷,您饶了我吧,就我这身子骨还打仗哪,真有那能耐咱也不用拉车啦,早改行当土匪去了,咱不是没那个胆儿吗?我早想开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北平总得有人管,早先是皇上管,后来是段祺瑞,张大帅也管了几年,日本人来之前是宋哲元还是蒋委员长?咱闹不清,反正现在是日本人,咱草民一个让谁管着都一样,反正得挣钱吃饭不是?谁愿意抗日就去抗,咱只会拉车。”
方景林终于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你呀,典型的奴才,当了亡国奴还不知道耻辱,我看你比汉奸也强不到哪儿去,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中国人?”
文三儿诚惶诚恐地问:“方爷,您不高兴啦,我是不是哪儿得罪您了,怎么好好的就发起火儿来啦?方爷,您消消气儿,一会儿我还得请您喝豆汁儿呢。”
“行啦,你拉你的车吧,把嘴闭上。”方景林闭上眼不再说话。
方景林此时脑子里很乱,近来麻烦事儿实在太多,上次罗梦云向他传达了当前的形势及上级指示,今年3 月初,八路军晋察冀军区第一支队政委邓华率部进入门头沟地区的斋堂川,创建起平西抗日根据地。平西是华北的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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