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镜头中的周恩来:生动再现第一代领导人风采(选载)》第12章


二廷不相信地问:“不是糊弄我们?”
“不是!”周恩来斩钉截铁地回答。
“你要是糊弄我们,总理,再过两三年,你也会饿死的。”二廷愣冲冲地说了这么一句。
周恩来猛然一震,像受了很大的刺激,尴尬地望着若无其事的二廷。刚才还热热闹闹的会场顿时陷入难堪的沉寂,连一声咳嗽都没有。过了好一阵,周恩来突然用少有的豪爽,拍了一下桌面,高声对二廷说:“好!你往下说,为什么再过两年,连我也会饿死?”
二廷也不害怕,“说就说!我们吃不饱,没劲干活,地里打不上粮……长那一点粮还不够咱生啃着吃呢!哪有粮食往上交?一年不交,有国库,两年不交,还有国库,三年不交呢?国库还有吗?你当总理也要吃饭,国库没粮,你能不挨饿?”
周恩来的眼眶潮了,激动地说:“二廷,你是我下来碰到的第一个敢讲真话的人。你们批评得对,我很难过。上面不了解情况,下面乱指挥,搞得你们减了产,生活困难,我能不难过?”
周恩来站起身,拉住二廷粗壮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周恩来走南闯北,很少有人能说住我,今天算你行,说住了我。二廷,咱们交个朋友吧!”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周恩来找到了二廷的家,边喊着二廷的名字,边跨进了门。二廷还躺在床上,见总理进来连忙爬了起来。周恩来拍拍二廷的腿说:“二廷你辛苦了。”“总理请坐吧,我家又穷又小,就坐床上吧。”总理侧过头来一看,床里边一溜排睡着几个孩子,有两个醒了,睁着黑溜溜的眼睛,从被窝缝里朝外张望。总理摸摸他们的头问:“二廷,这4个孩子都是你的吗?唉,不容易呀!大的大,小的小,你又当爹又当妈,够累的呀!”二廷连忙说:“不累不累,总理管大事才累呢。”总理抚摸着一个小一点的女孩的头说:“我和邓颖超没有孩子,我帮你带个女儿吧,养大后再送回来。”二廷的头耷拉得更低了,“孩子她妈死时对我说,要我好歹把孩子都拉扯大,我不能辜负孩子她妈。总理,孩子我不能让你带,我养得过来。”二廷说到这儿,两行清泪顺着这位才三十多岁却已经过早衰老的农民的脸颊淌了下来。
周恩来也难过地背过脸去。
“甚?总理也有过辫子?”当今总理与农民开始了无拘束的谈话。听说要解散食堂,人群里挤出一个老汉,冲着周恩来磕了一个响头,“周大人……我给您请安……”
在伯延的几天里,周恩来总是想法一个人悄悄溜出大家的视线,独自去串门。以前在中南海,身边总是跟着工作人员,他也不嫌受约束。可一到农村,也不知是回归大自然,还是他的天性返璞归真,外出时,周恩来总想争取“独立自由”,有时刚还见他歪在椅边休息,转眼就不见了,大家好紧张,赶快分头去找。
心里装着百姓苦(3)
杜修贤到底是记者出身,眼睛观察快,发现不远的一户人家的烟囱冒烟,没准儿总理上那户去了。走近一看,总理果然在和人家谈话。原来,那时只让社员吃食堂,不让在家里做饭,住家的烟囱冒烟是不正常现象。冒烟那户的老人不认识总理,觉得他是干部,就递木凳给他坐。总理刚想坐,见有个姑娘刚下工回来,就一把把凳子递给了那姑娘坐,还说:“你劳动了,你比我累。”然后,他一屁股坐在人家的门槛上,和主人一个在里,一个在外聊了起来。杜修贤一见,上前就是一个“咔嚓”。
周恩来冲他摆手,“别跟着我,你那个‘咔嚓’,把人家吓住了。”
杜修贤只好转到总理看不见的地方,等他再“行动”时上前抓拍。一会儿,周恩来随主人进了屋,见锅台冒热气,就揭开锅盖看看,屋里黑,他看不清,还以为烧的是水。他要走时,发现了地上的榆树叶,马上预感到什么,又折回身,第二次揭开锅,用嘴吹吹热气,定睛一看,原来是榆树叶和粮的稀糊糊。总理轻轻放下锅盖,重重地叹了口气,出了门自言自语:“有了食堂还‘两头冒烟’,吃不饱的食堂要它干什么?”
杜修贤跟在后面好笑,总理这次下农村,学了不少“民间文学”,刚才说的“两头冒烟”就是当地百姓形容在食堂吃,又在家吃的人。平时在中南海,总理说话严肃、认真,很少与工作人员开玩笑。但在伯延,周恩来却像换了一个人,话多了,尽管他每天夜半三更才休息,精神却好得很。
杜修贤至今还记得总理和一个老农一段有趣的谈话,竟是那样坦诚直率:“你多大岁数了?”
老农答:“65岁啦,老了,不中用了。”
“属什么?”
“鸡。”
“比我大一岁。我属狗。也老了,不中用了!你留过辫子吗?”
“留过。”
“我也留过,还挺长的。”
“甚?总理也有过辫子?”
“总理也不是生下来就是总理。那时谁不留?不留还不漂亮呢!”
“嘿嘿……”两位老人都乐了起来。
“你为什么不入食堂?”家常一拉,总理马上就切入正题。
都是留过辫子的人,老农陡生亲切,说话也多了:“食堂吃饭不对胃口,自己做饭方便,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想吃了,粮还在家搁着,飞不了。食堂吃饭不吃白不吃,谁也不省着点。那年头,收成好,食堂糟蹋了多少粮?这不,遭报应了不?要是不办食堂,种地的庄稼户谁能不省着点过?粮多少还会有点的,也不会饿成这德行!”
“是啊!我和邓颖超也入过食堂,开会多,来人多,不方便哪,没几天我也退了食堂。”总理感慨着好像在对自己说。
“你不入食堂当然可以呀,你是大官,谁敢怎么样你?我不行,我不入,人家斗我,说我是社会主义绊脚石。”
周恩来苦笑了,万般苦衷只有他自己知道。到河北的前一段时间,中国乒乓健儿荣获多项世界冠军,总理非常高兴。他请小将们到中南海作表演,中午中南海食堂供应的饭菜有限,总理就自己掏钱让工作人员去外头买回一些食品,请几位运动员在家里吃了一顿午餐。
“老哥,不能这么说,我不入食堂,就不是社会主义总理?你是社会主义,我也是社会主义。唉,以前我不专管粮食工作,现在却要天天过问粮食情况,你们没粮吃,就不要我当你们的总理了。大官也会被老百姓罢官的呀!”
老农张开豁了牙的嘴乐呵呵地笑,“家家都有难念的经,总理也有疙瘩的时候。咱这点斗争算个甚?”
5月6日,也是周恩来在伯延的最后一天。临离开伯延的时候,他又召集社员开会,他要亲口告诉大家一个决定——伯延村解散食堂,并通知食堂做好给社员发口粮的准备,到10日要基本将农民生活安顿妥当。当时满满一院子群众,一听总理下命令啦,那高兴劲儿就甭提了,“呼啦啦”地往总理跟前挤,要和总理握个手。总理身不由己被沸腾的群众簇拥着走出会场大院,本该朝北走,因他的车子停在北村口,可群众却拥着他往南走,警卫人员拦都拦不住。总理一看,原来南面还有好多群众等着和他握手告别,他就索性绕着伯延的街走了一个圈。走到村东头,突然,从人群里挤出一个老汉,冲着总理,“扑通”双膝着地,磕了一个响头,“周大人……我给您请安……”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磕头搞蒙了,连杜修贤这个“快手”也愣着不动弹了。还是周恩来反应快,一把把泪流满面的老汉搀起来,“老乡,有话好好说……”边说边弯下腰要替老汉掸膝盖上的土。老汉拽住周恩来的衣袖,死也不肯,竟文绉绉地自责:“我失礼了,失礼了。”
如果不是县城有会议等着周恩来,他是准备跟老汉好好聊聊的,问他为什么会拦道磕头,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委屈。
周恩来上车后,还显得不安,就叫身边的秘书留下来,嘱咐道:“查一下老人为什么磕头。如果有特殊情况,我明天再来伯延。”
原来这个老汉是另一个村的单身汉,吃不饱,浮肿无力。有人撺掇他找总理反映情况,不吃食堂。他一早就奔到伯延来,没想到总理正好在宣布解散食堂,那他还有什么苦好诉?他挤了半天,才挤到总理跟前,将一肚子的苦水和委屈化为两行清泪和一个跪拜。
周恩来秘书找到老汉,还没问几句,老汉动气了,觉得这秘书好生不懂事,不知祖上礼节,“总理就是宰相,宰相你懂不懂?……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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