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阉宦简史》第2章


啡逯饕濉弊隽硕笠拿杌妗!?br /> 如果“进步”这个概念对历史来说仍然有效,那技术无疑是促成进步的首要因素。是的,取火术、轮的发明、冶铁术、饲养术……无论哪项都能彻底改变先民们的生活。阉割首先是一项技术——从最机械的角度来想,它至少受到砍割器械的影响:作为“旧五刑”之一的宫刑,最早的确是用木棒或石棒或藤条击碎受刑者的外生殖器;用石制或金属刀具砍割则是后来的事了。在冶金术出现之前,阉割的确显得非常粗野——冶金术让阉割由“不道德”走向“次道德”。 
从时间上来说,对动物的驯化以及阉割、对人所行的包皮环切、对人生殖器的阉割(也就是一般意义上的阉割)、对头脑的恐吓与禁锢……它们之间并不存在严格的先后顺序,阉割术并不是在动物身上演练成熟后再加诸人体的。但我们仍然可以这样理解:阉割术在一步步朝着最危险的器官——头脑逼近着。这是阉割术的逻辑。 
技术的历史是不能自足的,它需要制度史来为它赋予价值。这样说更容易明白:当阉割单纯是一种刀具加身的技术时,它显然是不能被理解的;当它是一种刑罚制度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种技术表示对受刑者的羞辱和惩戒。汉初废除肉刑之后,阉割基本不再作为一种普遍使用的官方惩戒方式,供需关系开始决定阉人的多寡。阉人彻底成了一个职业群体——如何管理和使用他们?这显然是官制史需要回答的问题。 
一部完整的阉宦史完全可以写到这里就结束。但是,我们需要更进一步理解这样的问题:就其最直接的结果来讲,阉割是对性权利的剥夺,但事实上,阉人并非处于无性状态——这究竟该如何理解?庸俗的阉宦史总是在这个问题上异口同声:变态的,肮脏的……这种粗暴的道德判断蒙蔽了正经史家的良心,使他们没有勇气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即便有勇气凑近阉人的裆部瞥上一眼,他们很快会捏着鼻子说:太可怕了,太可恶了,无耻的统治者,无耻的极权,无耻的施阉者! 
阉人的性被诅咒,被窥视,被描摹,但从未被正视。所以,我决定花一些篇幅对此进行严肃的思考。我不会津津乐道于阉人的性方式,我只是基于他们的性方式对其性别问题进行探究。作为宫廷中一具具行走着的、有缺失的身体,在皇帝眼里,在宫女眼里,阉人到底扮演着怎样的性角色?这种角色如何才能被正确理解?为了尽可能全面回答这些问题,我考察了其他文明背景下非常态性方式的处境,并结合了与此相关的中国观念。 
一个重要的东西不应被回避:生殖器。是的,阉人终其一生都梦想它能重新发芽——它的深层意义何在?如果它仅仅是一个生殖装置,那阉割也仅有刑罚意义,所谓“代死之刑”指的就是阉割——在亲族作为基本单元的社会里,让一个人“断子绝孙”相当于判了死刑 ,缓期执行。麻烦的是,生殖器还是一个快感装置,所以阉割便有了别的意义:闭合能量的一个外泄通道,从而让身体彻底变成“劳动力”——这似乎回到了阉割的本义,对于家畜,我们这样干已经很多年了。此外,突起物无论如何还是一种男权的象征,稍微考察一下遍布全球的突起物崇拜便会明白。然而,阉人丧失了这种象征物。 
生殖、快感以及权力——生殖器的这三个意义中,唯独第一个持久地受到主流话语的保护,在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以生殖为目的的性交才被认为是正当的。对快感的敌视,使东西方不约而同地发展出了一整套精微的技术:贞操带、家庭,甚至国家,在我看来都是一种性规训和惩戒的装置。并非家庭和国家就是美德的化身,而是它们共同在担负一项使命:让身体尽可能以劳动力的形式存在,从而满足国家、家庭这种经济联合体的最大利益。国家如果是一个契约,那这契约的内容也是共同富裕,而不是共同享乐。 
但石油工业的崛起彻底改变了身体的意义,新技术的广泛使用让身体的劳动力价值逐渐减弱,快感被重新呼唤,仿佛它是GDP的发动机。资本逻辑像符咒一样征服了每个身体和头脑,“自我”的边界被重新敲定:我就是我的财富。支配关系不是消除了,而是变得更加精妙——一切时髦词汇只有置于性政治的显微镜下才能得到理解:女权主义,男权主义,性别,消费,全球化,复制,标准化……肉体上的阉割已经在全球范围内终止了,但精神上的自阉才刚刚开始,因为生活在这个时代,谁都离不开钱。钱让所有人在支配与被支配的牢笼中互相需要并仇视着。
第一章:语词解释:阉
作为名词的阉:阉人
阉人作为我们的他者,从来都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虽然置身于舞台的中心,但他们并不享有表演的自主权。他们的形象是被观众生产出来的——他们被注视,被谈论,被记述,被揣摩,并最终在一种颇具恶意的机制下,被批量地生产:他们各有名姓,但几乎无一例外,都自私、贪婪、残酷,甚至性变态。 
在不断的注视中,阉人获得了“物”的品性:被使用,从不为自己辩解。正是因了这样的好处,他们才被观众持续地需要:从他们的不完整中,我们看到了自己的完整,正如白人从黑人的“黑”中看到自己的“白”一样。“完整”和“白”被我们先期设定为第一性的,“不完整”和“黑”作为“完整”和“白”的他者,只能处于从属地位:它们之所以有存在的必要,是因为“完整”和“白”无法自己确证自己——作为一个叙述范畴,它永远无法自足(强大的拿破仑仍然需要一个孱弱的罗马教皇来为自己加冕)。从这个意义上来讲,阉人是我们需求下的产物(更绝对地讲,他们是某种叙述策略的产物):我们需要他们为我们的文治武功鼓掌,同时需要他们为我们的失误承担责任——他们处于被叙述的悲惨位置,只能任我们宰割,跟他们命运相似的,还有那些长得漂亮的女人,比如褒姒,貂禅,还有西施。 
在此,我并不想掉入一种相对主义的话语陷阱,我的意思是,阉人作为一个群体,仍然能被我们认识——这种客观性的保障之所以能够成立,是因为阉人首先表征一种生理特征,其次表征一个职业群体:这两者构型了他们。这容易明白,生殖器的缺失(第一性征)让他们具有了明显的女子气(第二性征):喉结变小,声音尖细刺耳 ;没有胡须;皮下 
脂肪增多,身体臃肿,肌肉松软,缺乏弹性;下身部位有恶臭。对于这些特征的产生,唯一通行而老生常谈的解释是生理学专家们给出的:睾丸切割后,性腺分泌被抑制——而胡须、喉结等男人的表征物,显然是由雄性性腺来维持的。而下身部位的恶臭,显然是因为创口长期得不到清理所致——阉割,本来是为了摧毁生殖能力,但排尿能力显然同时也被部分地破坏了,这导致了污物的累积。 
任何对于阉人的描述,都及不上唐甄 先生的生花妙笔: 
彼奴也,望之不似人身,相之不似人面,听之不似人声,察之不似人情。臃然,磊然,如瘿,如魌;盘然,(左鼻右及,需造字)然,如牛,如豕,不似人身也。有(左九右页,造字),非男;无髯,非媪;虽少美如玉,索无生气,不似人面也。其声似童,不颖;似女,不媚;似哑,成声;似狸,成语,不似人声也。煦煦爱人,亦复毒人;悯之则流涕如雨,恶之则斩杀如草,不似人情也。四不似,人见之无不憎者……彼奴何物也! 
我们仍然需要在“下身恶臭”这个特征上做一停留。这种不体面的气味还有一个可以想见的来源:大小便失禁。大小便失禁对于阉人来讲,几乎是一种职业病,这不难想象:作为具有生杀权的天子的随侍,任何疏忽大意都会招来杀头之祸,所以凡事都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种持续一生的惊恐完全可以摧毁所有正常的生理机能。尽管这样,“随侍天子”,仍然被当做最为荣耀的事情——对于普通阉人,他们压根没有这样的好运气,他们的日常工作具有明显的“ 
公务员”性质:负责洒扫,提供饮食,传送文书,守护财物,掌管宫门……日复一日,永无休止。这种简单、惯常、重复的劳作让人绝望(跟西西弗斯推石上山一样)。在这种绝望背景下,阉人的业余生活也多少带点绝望气息(虽然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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