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世凯评传》第71章


为判断是非善恶的标准了。袁违背总统誓言,是对民国的不忠,不忠就是不正,难于获得民众对其政治合法性的认同,所以要通过“公决”、“民意”、“推戴”的方式来加以涂饰,而西南也是以此为借口发难的。政坛多伪君子、多政治把戏的原因就在这里。

送“高帽”的学问五(4)

至于“孝”,更是涉及千家万户的道德戒律了。袁世凯在这个方面,堪称模范,其婿薛观澜称他“守礼甚严,秉性孝悌,私德无亏。袁出嗣他房,事嗣母甚孝;其姊未嫁而女婿得病死,姊遂终身不嫁,平日凛若冰霜,永无笑容,袁尊敬而畏惮之,就是当了总统之后,每日向姊请安时都不敢坐下102”。其嗣母牛太夫人、本生母刘太夫人,袁世凯只要条件允许,晨昏定省,亲侍汤药,直至养老送终,他是做到了的。由此,他也深通了老太太们的心理,是个能讨而且善讨老太太欢心的人,慈禧太后对他崇眷不衰,袁还真就是得力于这套本事呢。
出于这种传统家庭的人,大都崇奉“多子多福”,袁世凯自然不能例外,追求的也是妻妾成群,子孙满堂,聚族而居的生活方式。袁这一生有一妻九妾,子女三十二个,按今天的眼光来看,这是腐朽没落生活方式的典型表现,在那个时代却是举世称羡的理想家庭模式呢。旧中国纳妾是既合理又不违法的事,男人只要有能力负担,尽不妨多娶几房,况且袁世凯认为姨太太娶得越多越能显出男人的本事来呢。袁的二儿子袁克文先后娶过五个姨太太,他的原配跑到家长那里哭诉,袁的态度是:“有做为的人才三妻四妾,女人吃醋是不对的103。”在品味上,袁继承了传统文化中的不良嗜好,喜欢女人缠足,他的十房妻妾,除朝鲜国王送给他的三个姬妾外,余者均为小脚女人。
对于子女,袁之所作所为也秉承了大家族的传统方式。由于儿女众多,他设立了家塾,并亲手编写了家塾训言,对子女的要求相当严格。到了北京,他又将家塾改为学馆,分为男馆、女馆,男馆由严修负责,女馆也聘有多名才女担任教师,一些年轻的姨太太也随馆念书。袁对子女,要求很严,他是信奉“棍棒之下出孝子”的古训的,甚至已经结婚成家后的儿子,也不能免于他的责打。在儿女们的婚姻大事上,他则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传统,“往往一两句话就决定了儿女们的终身大事104。”在联姻上,世凯又讲究门当户对,亲家多是晚清民初的高官大僚,如吴大?(湖南巡抚)、张人骏(两江总督)、周馥(两广总督)、端方(两江总督)、张百熙(邮传部大臣)、荫昌(陆军大臣)、黎元洪(民国副总统)、孙宝琦(外交总长)等等,起着政治联姻的作用。
袁世凯五短身材,但多年军旅生涯,使其起坐立行,颇有“龙行虎步,瞻视不凡”的军人气概。“由于他好武,所以无论是站着或是坐着,总是挺直了腰的,就是坐在沙发上和人谈话的时候,也直着腰。当然,靠着沙发背坐着的时候是有的,但也是直着腰在靠着,从来没有看到他斜歪在那里的时候。他在坐下的时候,总是由鼻子发出‘嗯’的一声,一边用手摸着胡子,然后慢慢地就座。他坐下以后,总是两腿叉开,两只手经常放在膝盖上。由于他的腿比较短,所以在坐的时候,总是两腿垂直,仿佛‘蹲裆骑马’的姿势,从来没有看到他架‘二郎腿’的时候105。”
其接人待物,面容庄重,不苟言笑,喜怒不形于色;“与人言煦煦和易,人人皆如愿而去,故各方人才奔走其门者如过江之鲫106。”袁视人双目炯炯,不怒而威,且记忆力奇好,“某人一为所见,某事一为所闻,类能终身不忘。故各省官吏入见时,一谈及所在省区人物或政事,袁谙熟之程度,往往过于所在地官吏。故人多惮之107。”据说阎锡山曾蒙袁世凯召见过两次,但却说不清楚袁的长相,原因是他既敬畏又紧张,俯首听训,始终未敢直视袁的面孔。
袁的饮食起居,也很刻板。他每日早6时起床,6时半吃早餐,总是一大碗鸡丝汤面;7时下楼办公会客,11时半吃午饭,饭菜花样经久不变,最爱吃的是清蒸鸭子。午饭后,上楼午睡1小时,下午2时至5时,继续办公会客,然后携家人在中南海各处散步,晚7时晚餐,9时归寝,十分有规律。饮食起居如此,其装束、嗜好、习惯也是一成不变。前清时,除上朝穿朝服袍褂外,退值回家后,必换短装制服;“制服的样式都是短立领,四个暗兜”,夏天为黑羽纱制服,戴巴拿马草帽;冬天为黑呢制服,戴黑绒平顶的貂皮帽。其居处装有热水浴盆、抽水马桶等西洋卫生设施,但他几乎不使用。他一年只洗一次澡,平时都是让姨太太为其擦身,而大便则只用让人定制的木马桶。袁平时不喝酒,只在年节全家聚餐期间略喝些绍兴酒,除雪茄烟外,水、旱、香烟一概不动,对抽大烟尤其深恶痛绝。
西苑总统府内有中、西医生各二人。但袁一向笃信中医,从不请西医为他看病,府中的大夫,只能为其家人和府中工作人员看病。西药,他只吃些助消化的苏打片,却爱吃参茸一类的补药,“常常一把一把地将人参、鹿茸(片)放在嘴里嚼着吃108。”袁氏起病的经过,据他女儿说,是在1916年的元宵节,在阖家吃团圆饭时,几个小姨太太为了“妃”、“嫔”的名分与他当面争讲起来,当时护国战争已经爆发,袁心情郁闷,面对着呶呶不休的姨太太们,他“把筷子一撂,长叹一口气,说:‘你们别闹啦!你们都要回彰德,等着送我的灵柩一块儿回去吧!’说完,就走回办公室去了109。”这是预感还是谶言?总之,“从这以后,他就吃不下东西去,觉得食量渐减,精神不振,慢慢地就恹恹成病110。”

送“高帽”的学问五(5)

袁世凯的病,并非必死之症111,其病势加重在很大程度上源于情志不舒,肝气郁结,而内外交困,众叛亲离的局面使他穷于应付,自然不利于他的病体,加上在治疗上他又固执己见,延误了时机,以至于不治。
他致死的病症,是膀胱结石,最初的症状是小便困难。这个时候,如果住院导尿或开刀,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他一向坚信中医,从不肯找西医来诊视。到了最后的几天,不能吃,不能尿,尿毒渐渐地在全身蔓延开来,那时侯已经到了极其危险的时刻,但他的神智始终清醒如常。家里的人看到他的病况严重,中医已经束手无策,但又不相信西医。这时候,大哥(即袁克定)坚决主张改请西医。他人别无良策,就商经我父亲的同意,由大哥亲自去请法国医生贝希叶来府诊治。贝希叶大夫说,这个病需要住院动手术取出结石,但我父亲不肯到医院里去。于是就决定先行导尿,以解除当前的痛苦。在导尿的时候,大哥、二哥、二姐和我都是留在我父亲屋里的。我们看到,贝希叶大夫在我父亲后脊梁扎了一针,接着便用了五个玻璃火罐在后腰部位往外导尿,但导出来的并不是尿,而是血水(可能是夹杂着血的尿)。当时在场的人都很惊慌,可是我父亲并没有看到导出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他呻吟了一声,似乎是很痛苦。到了黄昏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病情是够危险的了,却又认为或者还不至于死,所以就叫人把段祺瑞和徐世昌找了来,把大总统印交付给徐世昌,并且和他两人说:“总统应该是黎宋卿(即黎元洪)的。我就是好了,也准备回彰德啦。”从此以后,我父亲才渐渐地昏迷不醒。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旧历五月初六日(阳历六月六日)的早晨六时,就死去了,终年五十八岁。112
从袁氏上述为人行事的方式来看,他身上确实带有很深的旧时代、旧文化的烙印,其思想,尤其是晚年的思想偏向保守的一面。这样一个人在坐上总统的高位之后,生出当皇帝的念头,是一点也不奇怪的,需要索解的是,在当上终身总统,成了实际上的皇帝之后,袁氏不致力于内政外交,把国家的政治经济导入正轨,稳固国基,反而忙于不急之务,在条件尚不成熟的时候,急于称帝,原因何在?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放到将来去做,如梁启超、冯国璋所说,那时国家由弱转强,袁氏威信大增,“天与人归”,做皇帝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袁世凯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为什么放着有把握的事不做,偏要做没有把握甚至风险很大的事情呢?
袁世凯在晚年,不仅是一个思想偏于保守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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