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洋战争的警号》第48章


叹一声:“唉,他们把炸弹送到我书房里,我是被人挟持才落到这般地步的,未料你这竖子竟如此不忠不孝!你,你这就到江北去,我不愿再看到你!”说罢不容分辩便迳自回书房去了。
郑百千傻愣了,不笑嘻嘻了。回家板凳没坐热,便讨了个没趣,还谈什么“和睦相处”、“谋个高层职务”,真见鬼!不过,他当然不能老人叫走就走,这是组织交待的任务,死乞白赖也要赖着留下来。他一不争辩,二不申明,只一味求情。俗话说“儿大不由爹”,老先生终于托人给他谋了个中学教员的职位。
有了掩护职业,他便定期和张明达接头,按张指示,搜集投敌的文化界名人的活动情况。得益于老父亲的官位,得到的情报,都是和汪精卫“还都组阁”有关的。
1942 年8 月21 日,星期五——这个可厌的“礼拜五”——郑百千上午在家休息,秋乏难忍,正恍惚入梦间,突然进屋来两个人,直呼其名:“你是郑百干?”他朦胧醒来:“什么事?”
“是你吗?”
“啊。”
“跟我们走。”
疑惑间,郑百千细看他们,都穿粗呢西服。随着他们走近,一股劣质香水味刺鼻。他顿时明白他们是什么人了,当然也就心知出了什么事了。但仍旧问道:
“你们是谁?我不认识你们。”
“到那里就认识了,走吧。”
“那么,我去拿件衣服。”他急中生智,力作平静,走进自己卧室。他的卧室,有个后门,通街。他拉开门,本想溜走,但还未探身抬腿,却见门外已有两个同样穿着西装的家伙守在门两边了。
他常笑,现在见此情景,不笑了。
他被他们领出门。走过一段街,在街旁有辆汽车,他们把他推上车,车里已坐了一男一女。他一眼看出,男的也是个日本便衣,女的是个普普通通的其貌不扬的弱女子,不像想像中那种“神秘女史”式的中帼英雄,瞧她若无其事的样子,便看出来多半是吃冤枉官司的。
随后爬上车的是日本便衣,把他推到女的身边坐下,一副铐子把他俩铐在一起。车子开动了,发出十分刺耳的破旧的马达噪音。郑百千惊魂稍定,一阵莫名其妙的懊恼袭上心头,搞情报工作才半年多,还未来得及一显身手,便成了敌人的阶下囚,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常使英雄泪满襟”。唉!为此不免深深地叹了口气。突然,身旁那弱女子轻轻挤了他一下,用细弱得只有他能听到的耳语声说:“坚强些,不能让他们笑话我们。”他猛抬头,这才发现这“弱女子”竟有着一双十分明亮的眼睛:正用坚强而又充满乐观的目光注视着他。他顿时感到热血涌动,心目中这个弱女子也顿时成了一位莫测高深的“神秘女史”,并从她那里得来一种力量,勇气倍增。随即向她点了一下头,坐直身,紧闭嘴唇,昂起头,眼光放散,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气。
后来他知道了,这女人就是李得森的妻子兼秘书张敏。
张敏没有按和张明达约定的那样通知郑百千。当时,仓促中,她为催张明达快速离开小火瓦巷长治里1 号,主动承担了这任务。但是,正如她所料,她走不出门去了,房前屋后布满了特务暗哨。她若出门,他们便会跟上,她走到哪,哪的人肯定被捕。
郑百千和张敏被送到了南京江东门,汪记国民党“中央军人监狱”寄押候审。这个鬼地方,原是国民党军政部陆军署军法司关押军事罪犯的。但其实主要是关押、刑审、戮杀共产党人的魔窟。这里的管理人员,从典狱长到狱卒,集封建、资本主义、帝国主义法西斯凶残、野蛮传统手段之大成。当年恽代英烈士就是在这里的操场旁菜地里被敌人当众惨害的。
这里共分东、南、中、西四大监,四大监内又分天、地、人、日、月、星、智、仁、勇、改、过、自、新十三个大监牢,大监牢内各有十到三十几间牢房。在蒋介石政权统治年代,全国监狱林立,这个监狱堪称规模宏大,建筑一流的“模范监狱”了。
现在,这份“国宝”转赠给日寇及其宠儿汪精卫手里了。关押对象,当然还是共产党人为主。只是掌大权的又平添了个太上皇——日本鬼子。对于审讯、判刑、关押等全要呈请大日本警宪裁夺。
他被推进南监,“过”字监一间牢房里。这里已有17 个人,都在,默默地侧耳倾听楼上地板的“叮咚”响声。像是有人在打架,又有用日本话的谩骂声。
“你是什么罪?”一个强壮的中年汉子问郑百千。
“不知道。”他沉着脸答。
汉子点了一下头,同时向他略竖了一下拇指,嘴角冒出一个笑:“好样的。”
他还不大懂,这汉子的动作、表情和这“好样的”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便轻声反问:“你呢?”
“一样的,我们都是。”汉子向牢房里人们横扫一指,继续说:“一般刑事犯不送这里。”
“噢,楼上在干什么?”
“拷问。”
过了一会,楼上不响了,两个狱卒,一左一右搀扶着一个青年从他们牢房门前踉跄走过。那青年,头发散乱,鼻孔滴血,衣裤水湿,沾满尘土,经过他们的牢房走向里面不见了。那汉子愤愤地“哼”了一声,说道:“是中国人,就没有孬种。”
当天晚上他被安置在靠门边睡。难友们说:“你新来,睡这里。”是什么道理,他没心问,门边同样闷热,蚊子多,好像它们飞进来专找睡在门口的叮咬。他脱下衣服反穿,用衣领蒙住脸,也不抵用。
第二天,他没吃早饭,吃不下那种难闻的菜汤和糙米馊糟。饭后不久,忽听狱卒在外高叫:
“汪敬远!”
“汪敬远!”
片刻,又是昨天那两个狱卒架着那个青年从他牢房门口走过。不久,楼上又响起了用日语大声争辩的怒吼。其间不断夹着“噼啪”的耳光声和沉重的脚踢声。
郑百千好奇地问已经和他说过话的那粗壮汉子:“受审的是个什么人?”
“什么人?中国人!”
“怎么尽说日本话?”
“那是他会说日本话。”
“好像是他在骂他们,他一边骂,他们一边打,他骂得越狠,打得越狠,打得越狠,他也骂得越狠似的。”
“十多天了,天天如此,这样下去,他们会把他打成残废的!”
直到吃午饭,两个狱卒又架着汪敬远从他们牢房门口走过。他看这个汪敬远,已不像人样了。
这汪敬远是何许人也?他不知道,就像那个“神秘女史”一样,是个“神秘青年”无疑。
下午,一个狱卒出现在他牢房门外,大吼一声:“郑百千!”像一声炸雷,把他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平定下来了,他知道这是轮到他上场了,是金是铜,就看这一锤子了!
铁门打开,他跟着狱卒上楼,边走边摸自己瘦骨嶙峋的两肋,不知能不能经得起一顿毒打。因为他心定的那个不见于经传的“主义”,注定要挨打。他把那“主义”叫做“不承认主义”,原则是:不知道张明达和邱麟祥是何许人,更不知道他们的地址,即令张明达站在对面,也要笑嘻嘻的说:“我不认识他呀!”也不知道邱麟祥住哪里,是何许人。同样,即使邱麟祥当面指他为共产党,是他的联络人,也要瞪大眼,奇怪的笑着,反问他:“你是谁呀?”
因为和他发生党关系的只有这两个人。
其次,一定要使审讯者相信,捕捉他是错了,方法是“软”。别像那个汪敬远那样和他们对骂,弄僵就不好收场了。其次要“冤”,要申明他对捕他完全不明就里,冤枉。第三要“远”,与党无关的,可以跟他们扯,扯得越远越好。与党有关的,在远处便给他们关上门。
孰料,“大日本”审讯官根本不问他这些,刚进门,脚未站稳,还没看清房里几个人,便有两名打手扑上他来,扭胳膊反剪起他,左右耳光一齐打,左右两脚一齐踢。刹那间他的眼便肿得睁不开,看不见人影了。只觉得两脸两腿麻木无知觉,好像不再是他的脸和腿了。
他被踩倒在地板上,蝉噪般耳呜声里听得一个模糊的声音:
“你的,同党,张明达,邱麟祥的,地址,快快的说!”
他摇摇头。心里暗想,他们怎么知道张明达和邱麟祥这两个人的名字的?但是挨打这一关是熬受过去了。看来,自己也不比那个汪敬远差。其实他哪里知道,这只是个下马威,“小菜”一碟。
第二次的开打,可叫这位书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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