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历史上的黄金时代:贞观之治》第31章


?”魏徵回答说:“君主即使是圣哲,亦不可骄傲自大,一定要仰赖众人之力,智者才能献其谋,勇者才能竭其力。隋炀帝恃才傲物,骄矜自用,故而口说尧舜之言,而身为桀纣之行,不觉察间,已经覆亡。”太宗深有感触:“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啊。”其实魏徵所言,太宗岂能不知。对于隋炀帝这个所谓的亡国暴君,太宗知道他有着怎样的雄才大略,亦知道他怎样忽略了民众的生存权利。
她还记得太宗说过的许多的话。太宗说:“民之所以为盗,只是因为赋役繁重,官吏贪求无度,饥寒之中,无暇顾及廉耻。朕必须杜绝奢侈浪费,一定要轻徭薄赋,慎选廉洁官吏,民众衣食有余,方不至于起而为盗。”他还说,不能搜刮百姓来奉养君主。还说,不能像隋炀帝贪心不足,广积粮却不知赈恤百姓,最终亡国。
这些话题,都是太宗的话题,亦都是隋炀帝的话题。
但是太宗,她的陛下,毕竟有炀帝的前车之鉴。至少在超越政变带来的紧张上,在照顾民众的生存权上,在掌握战争的时机上,在求谏纳谏上,在广泛用人上,在团结众人集合众人之力上,太宗都比隋炀帝做得优秀。
长孙皇后的临终遗言(3)
“不要这样说,陛下!”皇后的声音很轻很轻,“是臣妾自己愿意。每次陛下揽臣妾在怀里的时候,臣妾就明白,自己有多幸福。臣妾做什么,都是心甘情愿。陛下有天下之广,但臣妾只有一个陛下。”
“皇后……”
“陛下,房玄龄大人在哪里?”
“房玄龄?”皇上不知道皇后何以突然提起房玄龄,只得以实相告:“被朕遣回家了。”
“陛下!”皇后缓缓道,“房大人事陛下久,小心慎密,奇谋秘计,未尝泄露,苟无大故,愿勿弃之。“
“皇后此时,还在为朕着想!”
“陛下听臣妾说。”皇后固执地说。
“好,朕都听着。”太宗知道阻止不了皇后。
“房大人的事?”
“朕马上召房大人回朝。再不轻易出之。”
“嗯。另外,妾的宗室家人,因为妾的缘故而获得崇高的禄位。他们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德行和功劳,处于如此崇高的位置,是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跌下来就可能是灭顶之灾。为了保全他们的子孙,请陛下千万不可把他们安排在权要的位置上,只是让他们安分守己地以外戚的身份在朝廷里行事就足够了。”
“朕记住了,皇后放心。”
“妾非常希望陛下不要因我的后事劳费天下,只需因山建坟,陪葬器物用瓦木就可以了。”
“……皇后一生节俭……朕都依皇后。”太宗难以抑制心中的悲伤,语不成章。
“衷心希望陛下能够亲近君子,远离小人,广纳忠谏,屏谗睨慝,尽量减少各种工程建设,停止巡游田猎活动,减少百姓负担。如果能够做到来这些,那妾虽处九泉之下,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我眼看是再不能陪伴陛下了,但是儿女辈不必让他们前来。我要说的都和陛下说了,他们来了也挽回不了什么,见到他们悲哀,反而让妾心里不踏实。”
皇后说到这里,取出藏在袖子里的毒药,说:“妾在陛下病重之时,曾发誓以死相从,不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吕后。”
“皇后……”太宗哽咽,心中大恸。
皇后握住太宗的一只手,“陛下。”她的苍白的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她觉得无比安全。
太宗小心地托扶着她,像托着一颗晶莹的露珠,仿佛稍一晃动,露珠就会跌落,碎裂。
太宗不敢稍动。
可是,皇后的手,还是松下来了。她走向了另一个世界,带着微笑,带着幸福和满足。
两行泪水滑落太宗威严刚毅却悲伤的脸。
左右将一个匣子奉上,太宗打开来。厚厚的三十卷书,书名题为《女则》,乃是皇后收集自古妇人得失事迹,用心撰写而成。还有几篇散着的文字,论驳汉明德马皇后以不能抑退外戚,使当朝贵盛,徒戒其车如流水马如龙,是开其祸败之源而防其末流。太宗托在手上,览之悲恸,给近臣看:“皇后此书,足以垂范百世!朕不是不知此乃天命,伤悲也于事无补,但自此以后入内廷不能再听到皇后的规谏之言,失去一位良佐,所以尤为痛心!”
按照皇后的遗愿,太宗即刻下令,召回了房玄龄,使复其位。又以简洁的方式处理了后事。
冬,十一月,庚午,葬文德皇后于昭陵。
太宗为皇后刻石为文。称“皇后节俭,遗言薄葬,以为‘盗贼之心,止求珍货,既无珍货,复何所求。’朕之本志,亦复如此。王者以天下为家,何必物在陵中,乃为己有。今因九山为陵,凿石之工才百余人,数十日而毕。不藏金玉,人马、器皿,皆用土木,形具而已,庶几奸盗息心,存没无累。当使百世子孙奉以为法。”
逝者长已矣,生者常悲思。太宗每每回到寝殿,恍惚间总以为看到皇后的身影,再细看,却又是人去屋空,四处安静!太宗令人在苑中建造一座观望台,以望昭陵。不料魏徵说:“臣下以为您是想念太上皇才修建这座台观眺望献陵。原来您终日怅望的是昭陵。”听魏徵提起高祖,太宗才知道他是进谏规劝。随后命人拆掉观台,不再眺望昭陵了。
长孙皇后的临终遗言(4)
太宗对皇后的思念,只能存在心底了。
以后好多好多年,只有太宗自己最清楚,不能回避,常常常常,他下朝回宫,总怀着期盼,期盼会见到皇后静美的笑颜。
柒 太宗的人镜
千古一遇的君臣佳话(1)
贞观十七年(643)正月,又是一个新年到了,京城中喜气洋洋。而本朝名臣魏徵的府邸却是一片悲哀的气氛,因为此时的魏徵已经是病势沉重,不久于人世了。
前几天太宗来看望过魏徵一次,把周围的人都打发下去了,两人单独谈了好久。这天太宗又携了太子一起来到魏府。魏徵连忙穿上朝服,恭迎圣驾,但他的身体已经明显支持不住了,走路摇摇晃晃。太宗忙命他躺到床上,自己则坐在旁边,其余人都站立一旁。
太宗看着病重的魏徵,悲伤不已,轻轻拍了拍他,问:“爱卿还有什么想对朕说啊?”魏徵答道:“嫠不恤纬,而忧宗周之亡!”这是一句很深奥的话,套用了《左传》里的一个典故,意思是说,我对自己和家里的事倒没有什么放心不下的,就是希望国家不要出乱子啊。尽管唐太宗早年没有读过多少书,但此时的李世民也早已是满腹诗书了。他听得出来魏徵即使到这个时候也还是话中有话,还在告诫自己要善始善终。这是近几年来魏徵和自己说得最多的话题。于是,太宗叹了一声说:“爱卿什么时候都想着国家社稷啊,从不想想自己的事。唉!朕的女儿衡山公主原本就决定嫁给爱卿的儿子叔玉的,这爱卿也知道。今天她也来了。爱卿先看看未来的儿媳吧。”魏徵勉强想要谢恩,却怎么也不能起身,太宗连忙制止了他。又谈了一会儿,太宗一行才起驾回宫。
晚上,太宗梦见魏徵像平时一样,在朝堂之上直言进谏,不由惊醒。一看时间,已经是次日凌晨了。太宗辗转反侧,半睡半醒。到天亮时分,有人来报,魏徵逝世了。太宗听闻,不由想起夜间的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长叹一声,缓缓流下泪来。
半晌,太宗轻轻对身边的人说:“下令为魏徵罢朝五天,以示哀悼。让文武百官都去吊丧,以一品礼陪葬于昭陵。”说完又自己发起呆来。
圣旨下到魏府,魏徵夫人奏称礼仪规格太高,不是魏徵生前所愿,希望太宗准其简葬。太宗答应了。出殡之日,太宗登上宫苑高楼,望着魏府方向唏嘘垂泪。太宗决定亲自为魏徵写下碑文一篇,刻石立于墓前。
魏徵死后,太宗长时间里怅然若失,总觉得身边少了一点什么。似乎是少了一个在生活中时常和自己过不去的喋喋不休的对手,又似乎是少了一个在朝堂上能够为自己出谋划策、侃侃而谈的朋友。自己也已步入中年,身体状况大不如前。长久以来总出现在身边的人一旦离去,那种不适应难以名状。怀着对故人的思念,也怀着对自己功业来之不易的感佩和对治理国家的戒惕,太宗在一次只有两省核心人员参加的小规模朝会上,发出了深深的感慨:“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徵没,朕亡一镜矣!”太宗环视一下当今朝堂,心想还有谁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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