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历史上的黄金时代:贞观之治》第30章


几天后,高祖徙居弘义宫,更名大安宫。太宗搬进太极殿。
高祖的释然和对权力的完全放手,令太宗增添了更多的信心。现在,他可以放开手脚,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尽情地发挥;可以向着心目中的理想国家、理想君主大步前进。
这年八月丁亥,太宗命兵部尚书李靖为行军总管,张公谨为副,讨伐突厥。
“朕已卧薪三年啊。”太宗看到出发的大军,将领神武,兵卒精锐,心下不禁叹道。太宗其实在感叹世事无常,因为想到这三年中大唐和突厥的力量对比和总体形势发生了逆转。
贞观元年(627),突厥内部日益离散,即有人劝太宗乘机攻打。太宗却说:“刚与人结盟即背盟,是不信;从别人的灾难中谋求利益,是不仁;趁人之危,是不武……”终不同意。
但实际上,信、仁、武固然是一回事,恐怕国内未安,民众未富,不宜劳师远征,才是最为现实的原因。
而现在,贞观三年(629)的八月,现实的顾虑基本可以消除,在突厥内乱衰败的时机,大唐帝国的军队,终于可以来完成早年留下的任务。
治世:内外安宁的太平天下(2)
四个月后,十二月,突厥突利可汗入朝归附。太宗的喜悦溢于言表。他终于舒出了长长的一口气,不无得意地对侍臣们说:“以前太上皇为了天下百姓,称臣于突厥,朕想来常感痛心。今突厥单于伏首跪拜,终于可雪多年的耻辱了。”
回到寝殿,太宗忍不住把白天的事情述与皇后听。
“陛下得意太过,父皇早年称臣于突厥,怎可随兴就说?”太宗还在兴致勃勃,皇后却已经皱起了眉头。
“唔!”太宗愣住,继而道:“突厥已败,今日乃是我李家天下,耻辱已是过往,何必讳言?”
皇后舒展了眉头,她亦觉轻松。是啊,忍辱负重的时候,已经过去。她的陛下,此刻如此自信,如此骄傲!对早年的耻辱,他可以畅言不讳。就像当年他轻描淡写地将得权不义的事实一笔带过一样,现在,他也可以轻描淡写地将高祖早年的称臣之耻一笔带过。
贞观四年(630)二月,彻底攻克突厥。随即,大赦天下。
曾经不得不一度称臣于突厥的高祖异常高兴,召太宗与贵臣十余人及诸王、王妃、公主在凌烟阁摆开酒宴。
渐渐酒酣,高祖道:“上琵琶来!”左右急奉上琵琶,高祖抚弦,自弹拨,声音沉厚宏阔。“父皇终于有所释怀!”太宗一时感动,起而伴乐起舞。
“太上皇万寿无疆!”只听得声震屋宇,但见公卿王孙纷纷为上皇祝寿。
最欣慰的是皇后。数年经营,多少苦心,终是不致枉费。
当夜,宴席散,皇后回到寝殿。灯光摇曳,皇后坐在床上,不觉间双泪已垂。
不一时太宗回来,看到皇后盈盈双泪,不觉怔住。“皇后!”太宗小心,“皇后何以伤感?”多少艰难委屈走过,皇后都不曾效小女子态流泪沾巾。
皇后抬眼看着太宗:“臣妾,臣妾只是欣慰。”
太宗明白了。灯光摇曳,夜色沉静。
这一年,全国大丰收。自从太宗即位,自然灾害连年不断。贞观元年(627),关中旱灾,百姓饥荒;二年,全国蝗灾;三年,大水。直到这第四年,是太宗在位的第一个丰收年。
太宗如何不高兴?“朕要大宴群臣!”
天子言出必行,不仅大宴群臣,各地官员,亦收到太宗诏命,进京赴宴。
大唐皇恩所及,路上行人络绎不绝,熙熙攘攘。
“太上皇万寿无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殿之中,众官员拜了高祖拜太宗。
“众爱卿,你等皆是朕之股肱、国之栋梁。朕理天下前后四年,突厥归附,民安其业。多赖各位之功!”太宗声音高亢。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又齐拜。
“内外朝臣,地方官员,依次奏事!”侍应官宣道。
但见大殿之内,官员依次起立,持簿奏事。
户部尚书奏:“今年米价,降至每斗三、四钱。天下流亡民众,回返家乡者已十之八九。……”
刑部尚书奏:“今秋全国断结的案件中,死刑罪犯总共只有二十九人。……”
……
地方官员亦纷纷奏上各地情况,有奏:“大丰收,仓廪充实!”有奏:“民众富裕,赋税征缴顺利。”有奏:“逃民归田,户口大增。”有奏:“商旅兴旺,市坊繁忙。”亦有奏路上情形者:“天下无盗贼,沿路民户夜不闭户。”“见路上行人皆空手不带粮,吃穿用度得自路人馈赠。”“路上商旅相遇,互做买卖。卖饼者供众人食,卖酒者供众人饮,卖布者供众人衣。”……
“父皇!”太宗对高祖行礼。
“好!好!”高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太宗转而面向众官员:“归坐,归坐!今日宴会,诸位尽兴!”
觥筹交错,笑声不绝。整个大殿成为喜庆的海洋。
太宗一边举杯,一边对长孙无忌说:“贞观初年,群臣上书都说:‘君主应该威权独运,不可将权力委于臣下。’又说:‘要震耀武功,征服四方。’只有魏徵劝说朕‘收敛武功,修养文德,国内安定,四方少数民族自然归附。’朕独信从魏徵。现在颉利被擒,突厥归附,皆是魏徵的功劳。可惜封德彝看不到了啊。”
治世:内外安宁的太平天下(3)
君臣之间,生出无限感慨!
长孙皇后的临终遗言(1)
贞观八年(634),天气渐热,太宗气疾加剧,左右不舒服,犹豫了几次,还是来到了九成宫避暑。为服侍太宗左右,皇后也来了。
这日,皇后服侍太宗喝完了消暑的汤药,令宫女将碗勺撤去了。皇后坐在床边,难以掩饰心中忧虑。
“看皇后表情,好像有深深的忧虑。”太宗道。
皇后恍然,忙道:“陛下这几日,可是好些?”
“朕好多了。但见皇后忧心日增。”
“臣妾想,臣妾该留在宫中,也好时时看望父皇。父皇在大安宫,恐怕也耐着暑热。”
太宗听得,叹一口气:“皇后啊,你总是人在这边,又忧那边。皇后何时想想自己。皇后自己也有气疾,难道就忘了么?”
“臣妾没事。”皇后道。
“当初来九成宫之前,朕知道,皇后当时想着父皇,只是不忍看朕难受。”太宗黯然道。
“陛下不要自责。陛下不是劝了父皇好多次,让父皇一起来么?是父皇自己不肯,不是陛下之过。”皇后知道,太上皇是顾忌隋文帝死在九成宫,心中介怀,不肯过来。但是她不能说。
“父皇有所顾忌。”
皇后不意太宗自己说出,便道:“介怀也好,顾忌也好,父皇和陛下不会再有冲突。谁也不愿意冲突,即使还有一丝介怀,也都愿意彼此埋藏在心底。”
太宗沉默。
“陛下累了。休息一会儿吧。”皇后说,于是扶太宗睡下。
皇后到隔壁房间去。她自己也不舒服,可是她不想表露出来。她不可以增加太宗的忧心。皇后想到出嫁时,想到秦王南征北战时,想到玄武门政变时,纷乱!她亦觉得困了,坐在桌子旁边,将要睡着。
“皇后,皇后!”突然听见太宗不安的声音,叫她。
皇后忙过去。“怎么了,陛下?”
太宗自己已经坐起来,左右宫女也一起跑了进来。
太宗摆摆手,令宫女:“你们出去吧,有皇后在就行了。”
“陛下!”皇后说,她明显地感觉太宗表情不安。
“朕刚梦见隋炀帝!”太宗道。
“陛下又多想!”皇后道。
“不是多想,皇后。”太宗道,“朕与炀帝,有太多相似。”
“但陛下有炀帝为前车之鉴。陛下不必多此无谓的忧心。”皇后道,她有些伤感,或许是为隋炀帝,或许是为太宗的病情,或许是为自己,或许,仅仅因为天气。皇后弄不清楚。
她知道,前隋的兴衰,给了她的陛下太为深刻的影响。尤其是隋炀帝。陛下对隋炀帝知之甚深。因为在这两个人身上,有太多相同的东西,在这两个人的经历中,有太多相似的痕迹。她想起前些年太宗粘贴在墙上的奏章言论。她记得,贞观二年(628)的时候,太宗曾对侍臣说:“近来朕读《隋炀帝集》,文辞深奥而广博,觉得隋炀帝是尧舜而不是桀纣,但是怎么他一做起事情来,皆是桀纣的行为?”魏徵回答说:“君主即使是圣哲,亦不可骄傲自大,一定要仰赖众人之力,智者才能献其谋,勇者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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