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大学 作者:钟叔河》第101章


起来,在学校的启发和鼓励之下,有这么几个跨班级、跨学科、跨兴趣、有稳定组织的“会”。最早成立的是“自治励学会”,在我进南开之前就有了;其次是“敬业乐群会”,在我进南开之后才有;其次是“三育竞进会”,是我在三年级才成立的。这三个会,各有各的成员,各有各的组织,各有各的会所,“自治”和“敬业”两会,还有各自的刊物。这三个会的共同点:都是一些志同道合的同学,为了砥励学行而发起而组织的。学校之所以鼓励这样的“会”,是为了锻炼组织能力,培养领导人材——这是张校长明白揭橥过的。这三个会,历史最久的是“自治励学会”;人数最多最活跃的,是“敬业乐群会”。“敬业乐群会”和它的刊物《敬业》因为出了周总理这样杰出人才,今天享有盛名。这三个会,在政治上,可以说是“鲁卫之政,兄弟也”。这三个会,可以说是早期南开中学社团组织,乃至整个课外活动的典型,是张伯苓校长教育思想的一种具体表现。还有一点,今天必须指出,这三个会以及其他类似的课外活动,不全是由学生的自发,而他们基本上是学校提倡的结果。 
另有一个学生社团组织,与上述三个会类似而略有不同,那就是青年会——基督教青年会。它跨班级、跨学科而不跨兴趣,它是专门宣传基督教的。在这里还要指出:张校长是个基督教徒,但是他自己从来不宣传基督教。 
新剧用今天的叫法,应该叫做话剧。因为当时流行的剧种都是唱的,而这个剧种,是说的;说的,又不是旧剧的道白,而是平常话,所以把它叫作新剧。我进南开的第一年一九一二年十月十七日校庆日演的新剧是《华娥传》,是一个爱国女子的故事,演华娥是马仁声(千里),我们班算术教员。说也奇怪,我们不因为他演女角而减少对马先生的尊敬。从那以后,每逢校庆日,都演一出新剧,这成了南开中学的传统。第一个哄动全天津乃至全华北的新剧叫做《一元钱》。我们敬爱的周总理在这出戏里,演一个少女(当时南开没有女同学)。后来又有《新村正》、《一念差》等剧,都是箴时砭俗之作,其主题思想、艺术水平,都是后来居上。至于演出外国名剧,那是我离校以后的事了。总而言之,早期南开中的新剧,对于话剧这个剧种起了启蒙作用。作为一种课外活动,也收到了语言艺术教育、道德教育、爱国主义教育的效果。 
唱歌南开中学没有音乐课,但是课外活动中有军乐队和唱歌团。军乐队成立得很早,唱歌团和新剧团是同时诞生的。校庆日新剧团在台上演戏,唱歌团在台前唱歌。为了校庆的演出,这两个团都要作全年的准备。新剧团要编剧、排练、制道具。唱歌团则编译歌词(我们没有自己制过曲),我们唱的歌曲,都来自西洋,多数是进行曲,如“哈力克人”,“守卫莱茵河”等,也有一些抒情曲,如“老莱赛茵”,也有一些滑稽的曲和词,偶尔有一两首带基督教色彩的歌曲。歌词有的用英文唱,有的用中译文唱。中译文都是孔繁霱的作品,他对旧诗很有修养,所以他的译词,既合辙,唱起来也声音谐调。我们有时齐唱,有时四部合唱。合唱的时候,张克忠用童声唱第一高声。孔繁霱唱第二高音,冯文潜唱第一低音,我唱第二低音。我们的乐谱,既不是五线谱,也不是今天常见的用阿拉伯号码的简谱,而是用d、r、m、f、s标音的简谱。我们一共有二十多人。指挥兼教员是孙润生,他是周总理那一班英语教员,是个多面手,他离开南开之后,搞了一个网球拍子和足球的制造厂,这就是今天利生体育用品厂的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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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钰生:早期的南开中学(5) 

以上是我记忆到或者参加过的课外活动。现在看来,我从课外活动中受到的教育,不亚于我从功课中所受到的教育。也可以说,功课是智育,而体育、德育则是通过课外活动来进行的。 
学生生活 
这里回忆的,主要是住校生的生活。一九一五年我那一班毕业时,二十九人之中,二十人住校,九人走读。虽是走读,每天至少也有八九小时和我们住校生在一起,所以谈生活,也包括他们在内。 
衣服春、夏、秋三季一般都是“缸靠”竹布大褂(即长衫),颜色深浅略异,样式基本相同。冬天,颜色较深的布棉袍。也偶有穿丝绸呢绒的,那是极少数,而且看来也不顺眼。也有制服,那是上军操时才穿的,平时很少穿它。上课时必须穿长衣服。走读生早晨进校,住校生星期天出校,也必须穿长衣服;否则,号房刘明老人不允许。只有运动的时候和在自己宿舍的时候,才许穿短衣服。裤子一般是西式的。鞋是皂鞋,穿皮鞋的很少。夏天,有不少的人穿白帆布五眼鞋,我们以羡慕的眼光,见了穿白鞋的人,喊一声“帅”!我是一九一六年到清华之后,才“帅”起来的。帽子,我不记得我那时候戴的是什么样的帽子。同班李氏叔侄,冬天戴瓜皮帽,我们都笑话他们。发式:我的《毕业同班录》的照片,二十八个“平头”,一个葫芦头。一般地说,早期南开中学学生的衣服,是朴素、整洁的。 
伙食住校生都包全伙,就是说一日三餐,一月三十天,都在校吃饭。走读生多数包半伙,每天吃一顿中饭。星期天除外。全伙、半伙都分两级:甲级全伙每月三元多四元光景,乙级二元多不到三元。半伙按比例计算。八人一桌,四个八寸盘,甲级有两个荤菜,乙级一个,馒头、米饭管够。中饭每桌有一位老师。哪位老师在哪一桌吃,不固定。这样做一则是为了便于师生互相认识;二则为了维持礼貌;三则是跟学生吃中饭的老师不用化钱,是一种“福利”。礼貌云云,主要就是不要抢菜,张校长有时也和学生吃中饭。他很策略,提议把四盘菜顺时针方向挪动,为的是不让好菜总在一个人的面前。可是每逢一盘鱼挪动到他的面前时,就不再挪动了。这是同学间相传的笑谈。 
我们的伙食是由一家厨师承包的。学校只供给饭厅、桌凳、水电,其余都由厨师包下来。因为厨师善于经营,学校行政廉洁,管理严格,所以厨师有利可图,我们也吃得满意。管理严格最突出之点,是饭厅不许有苍蝇。知道南开中学当时环境的人,认为这是很难做到的一件事。因为南开中学的后边,就是一个大污水坑,是亿万苍蝇孳生的地方。但是南开中学行政,采取一系列的有效措施——如固定的纱窗、饭厅入口处的暗室——终于克服了困难,做到无蝇饭厅。对厨师也提出严格要求,除了要求饭厅无蝇之外,如果饭菜里有苍蝇就罚他重做一个菜。有时,调皮的同学,从外边抓一个苍蝇扔到菜里,要罚厨房。厨房掌柜的总是小声说:“先生们,我们是血本经营,赔不起呀!”有时也有争执,只好送管理员公断,管理员就秉公办理,好在经过油煎水煮的苍蝇究竟跟刚刚扔进菜里的苍蝇模样不同,该罚就罚,不该罚就不罚。 
管理安排管理好学生的生活,是早期南开中学的一个特点。先说宿舍,以四斋为例,每间寝室四个床位,中间一张带四个抽屉的书桌,桌上悬着一盏有白瓷罩可上可下的电灯(25烛光?),这就是我们起居生活温课的地方。门外墙上挂着四个竹牌,上写学生的姓名,以便“查斋”点名。哪四个人住哪一间,由学校指定,有时也听学生自由结合的意见。原则是:同班同屋;年级相近,寝室相近。 
六点半起床。“堂役”(即校工)摇着小铃,叫醒酣睡的学生。同寝室的人互喊一声,一般都即时起床。七点钟,斋务员来检查宿舍,看有睡懒觉的人没有。也有六点半以前就起床的,那是些到校外开洼去练越野赛跑或者大嗓门练演说、念英语的人。学校六点开大门。到了冬天大考之前,食堂的灯,五点就打开,给学生们温课。起床之后,各人拿着自己的脸盆(薄铁皮压成的,那时还没有搪瓷)、毛巾、肥皂(日光皂,英国进口),有的人还带着牙刷、牙粉(狮子牌,日本进口)到盥洗室去洗面漱口。我不记得盥洗室有太拥挤的情形,大概是叉开了时间的缘故。七点早餐,稀饭、馒头、咸菜。因为定量供应,所以来吃者可以参差不齐。八点上课以前,用功的人,温温课。球迷拿着篮球去“秀”(shoot)它几下,这是我经常干的事。上课了,学生们从寝室拿着要用的书籍纸笔到课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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