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哼哼,君父若知道他心目中的好侄儿是如此的欺骗天子,欺骗我姜氏列祖列宗,他还会将国位传给斐么?”
我已经看不到公子腾的任何表情,惟独他的声音令我不寒而粟,他话里的意思令我惊惧万分。
“斐想让虢侯支持他,行,我成全他!你是我的真堂妹也好,假堂妹也罢,虢侯对于你死在斐手里,必定痛恨万分。到时齐虢开战,就算是周天子,也不能消弥仇恨!”
齐虢开战?脑海里才想到这四个字,我的耳边就传来三侍从和珍云二女的尖叫声。我除了原来胸口的疼痛,其它的感觉并没有,却听到珍闷哼了一声。
珍抱住了我,虽然看不到,可我能感觉到她受了伤。
“君主,珍不会让你有事的。”她的声音低沉闷浊。
在这个时刻,我竟然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手呆呆地抓着珍的臂膀,话也说不出一句。
旁边,三侍从似乎和公子腾的手下打了起来,十分混乱,云又哭又喊着“不要杀夫人”。
珍已被人从我身人强行拉开,我看不到公子腾的动作,我根本无法躲避。
“你本该五天前就去往西北,要不是你赖在齐宫不走,我兄长炎也不至死。不过,现在也不错,你死了,你的手下也会为你陪葬。介时,虢侯只会认为是斐误杀你,原因是他要阻止你去西北。不管是他杀斐也好,还是天子要斐的命也罢,只要他死,我不计任何代价。”随着说话声,一股寒气朝我直逼而来。
虽然看不见,我还是本能的闭上了眼睛。
血,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我手上。
可是,那不是我的血。
耳边蓦地响起熟悉的声音,温润中带着凌厉。“姜腾,你居然敢杀雅,你找死!”
是斐,他赶来了!
“你装什么大仁大义?君父默许你杀雅的寺姆和那个牧人时,你不也是心狠手辣的眉头都不皱一下么?”公子腾和斐打了起来。
眼睛似乎有了好转,这会儿虽然还有些视物不清,但我已能从身影认出是斐和公子腾。不止他们,还有其他人,都已经打了起来。
珍躺在地上,云正在呼唤她,我跌跌撞撞爬过去,隐约见到珍的背部一片殷红。
“珍,受伤了?”是刚刚她扑在我身上替我挨公子腾的匕首么?
“我没事。”珍回答着,反紧张担忧地问我:“君主,刚刚你的眼睛是否又出现异样?珍好担心。”
我没有回答她,和云一起扶起珍,我们靠着大树,等着眼前的厮杀结束。
这算是奇迹么?刚才什么都看不见,却在听到公子腾说出斐和齐侯害死母亲和继父时,我脑子里似被什么给重重捶了一下,眼睛就开始恢复了一点白光,尽管现在看到的都很模糊。
“我有这个,你还敢要我的命吗?”公子腾忽然声嘶力竭地喊道。
隐约,他拿出了一样东西抖开给斐看。
半晌,斐喝令众人停止打斗,并道:“这诏令你哪来的?”
“当然是你的好妹妹给我的。斐,你没想到吧,哈哈,你杀不死我的,你永远都不可能杀死我!”公子腾大笑。
“君伯明知你和炎下毒害他,居然还为你们留后路?难道他早就知道我一定会登上国位?”斐显然受了打击,身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
“雅,这真是君伯给你的?”斐突然将诏书拿到我面前。
只见诏书上模糊不清,根本不知写的是什么。我甚至,用手去接诏书时,手扑空了。
第五十三章 辛酸
“你的眼睛怎么了?”斐扶住了我的肩。
“君伯嘱咐我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拿出来,我不敢看上面的内容,不知道写的是什么。”我平静地答道。
“诏书上说,不论炎和腾犯下多大的错,我都不能要他们的命。”斐一字一字地说。
是么?可公子腾说,斐把公子炎处死了。
斐似看出我的想法,淡淡地道:“炎是被腾害死的,他利用炎的急躁撺掇他下毒谋杀君伯,我只不过做了个顺水人情。”
齐国的事我不想知道,我的眼睛有没有事也不必让他知道。“诏书已经交给你了,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现在,我只想回虢国。”
忍着胸口传来的疼痛,我没有再看斐一眼,越过众人,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实则,我现在的情况根本辨不清方向,只能凭记忆中的路线前行。即便我迷失在林间,我也不要受斐的半点恩惠。
“难道他们你都不管了么?珍受了很重的伤,流了大量的血,你也不管了么?”斐突然抓住我的手。
“放手!”我望着前方,没有看他。
“你这是怎么了?在君伯那里,你不是还替我担忧么?如今我好端端地站在你眼前,甚至受百官拥戴继任为齐国国君。你不是应该替阿兄高兴的么?”
“我叫你放手。”说不清,道不明,也许是我太任性,也许是我太固执。也许,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你们所有人待在这里。公子腾的手下就地处死,公子腾给我好好看着他,我要他活着。”斐突然对众人下令,然后就拉着我往某个方向走去。“阿兄和你好好谈谈。”
谈什么,我不想跟他多说话!看不清路,我跌跌撞撞地跟着他的脚步,他走得很快,我多次几乎跌倒,他又总在我快要倒地时扶住我。
走了一段路,他终于停了下来。
而我,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依稀辨出他似乎在发怒。
斐几乎没在我面前发过怒,除了在灵庐喝叱大夫那次。
这样的他,我第一次面对,亦如第一次听到他说杀人的话。
“你不是原谅我了么?就算腾说一百遍一千遍,你都不该再跟阿兄生气的,不是么?”斐紧紧地抓着我的手。
我不语,目光望着眼前的黑暗与模糊。
“还是,你在怪阿兄不送你回虢国?”他终于放开我的手,“雅,莫与阿兄生分,可好?”
依稀,某人也曾经对我说过这样的话。
“君伯……不是,是齐侯,他果真有份,是不是?”我终于出声,努力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内心的惊惧。原来当猜测变成事实时,盘踞在我心里的已不止恨,更多的是惧怕。“在你们心目中,我一直都只是个卑贱的女奴,就算让我顶着齐国宗女的光环,也改变不了卑贱的事实。我无意高攀,不敢求恩典,只希望我的母亲能好好活着,继父虽对我不好,但他是无辜的。在你们心目中,我只不过是颗棋子,我应该明白,不应该奢望。”
什么阿兄,什么君伯,根本与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可我,还叫得如此亲切,我果真是眼瞎了!
“雅,过去的事就莫要再提了,好么?你受了伤,要赶紧治疗,我们先回去,好不好?”斐柔声说着,话里的叹息声隐隐传来。
“你想将我困囚在齐国,为什么?”我抹去脸上的泪反问。
他似是一愣,“不是困囚,只是希望你不要去西北,那里是战场啊。”
“你早就知西北在打仗,虢侯在那里,对不对?”我终于望向斐,夜幕漆黑,没有火光照射,他于我来说是如此的黑暗不可相见。
“公子腾果然跟你说了?他该死!”斐忽然又是一怒。
“他再该死至少告诉了我真相!你呢,你告诉了我什么?”我再也忍不住嘶声大叫:“你从未跟我说过实话!母亲的事,你要隐瞒;虢侯上战场打仗,你也要隐瞒。你明知我要去找他,还派人多番阻拦,你就是这样对待你口中的阿妹么?”
“就因为他在那里,我才不希望你去,我不想你再看见死亡。”斐似没想到我会如此反驳。
我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良久,我才回道:“你真的是这样想吗?可你知不知道,他是我的命,他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总之,我是为你好,将你留在齐国,只希望你能平淡的生活,不要再面临悲苦。对你的做法,亦如我对君伯。我虽有上位之心,却无害君伯之意。”斐复又拉起我的手,“回去吧,你身上的伤再不处理,就麻烦了。”
※※※※※
马车终于又行驶在去往西北方向的山道上。
我不明白公子腾为何能如此狠毒,欲置我于死地,就为了挑拨虢侯对斐的仇恨,挑拨齐虢两国交恶。他这样做,岂非损人不利己,即便他当上齐国国君,不也是要应付虢侯么?
何况,在他们的上面,还有高高在上的周天子,他又岂会容许各诸侯国相互寻畔。
想不明白,也不愿再去多想。男人的斗争,宫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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