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方士朋友》第34章


发出一声嗤笑,道:“终是找到这来了。”声音尖细绵长,萦绕于每人心头。
“白家内务,竟劳动不少外人插手。”他目光骤寒,又换上一副苍老沙哑嗓子,道:“也就是这位墨家小兄弟命大。换做是我,早规避世事偷闲安生去了,哪能这般胡闹,致使墨家一脉香火今日断送于此。”
墨澄空上前一步行礼,笑吟吟道:“有劳前辈费心。晚辈此次前来是想请您将与白家渊源说道明白,至此,这段往事也该交待完结了。”
女声又现,说道:“渊源?呵,不过痴心错付、正邪殊途,一段孽缘罢了……”
“那年正逢围剿我族,我那时不过十六七岁,生得颇好,随族人藏匿周边村落中,恰好你祖父同别家子弟进村歇脚。其中一人趁醉装疯,捉住我欲行不轨之事,我正要动手杀他,你祖父过来一剑将他挑翻在地,却不敢正眼看我。
我当时的确恨透了灭我族人、自以为名门正派的这些人,可也没来由地觉得面前彬彬有礼、羞得耳根泛红的青年很是可爱。一再纠缠追问下,他告知已有婚配,请我无需浪费心思。我笑他迂腐,如今哪个名门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再不济做个婢子也使得。
原意是为同他玩笑,说话不往心里去,哪知他想了一夜,隔天真就前来提亲。我自知处境与他对立,便问道:‘你可想好了。若我是人人喊打喊杀的魔头,你也要娶?’
他沉默许久,久到我认为他已经后悔、只是碍于面子不好坦白时,他却轻握住我的手,柔声说道:‘前事与我无关,只要你从此回归正道,庠便能容你。’
我信了。明知不切实际,仍是义无反顾地扑了进去,最后,死无全尸……”
*
“二弟!你看看清楚,她可是鬼王之女,是鬼族人!快,杀了她,杀了她啊!”
“大哥、三弟,阿衍何辜,甘棠何辜?自她进门来一直恪守本分,从未有过半点错处。若是因她身份有辱家门,我愿逐她出去,永不相见,只求饶她一死!”
“嘁,妇人之仁!她生的那个儿子,今后还得牢牢盯着。”
“你们——枉为宗门子弟,试问我有何罪过,需要如此赶尽杀绝!”
“呵,你生为鬼女,便是极大罪过!”
“啊啊啊!白庠,你骗我,你骗我!”
“甘棠,我……我……不是我容不下你,是命,是命啊!”
*
“他”跃下案台,捧起白应头颅赏玩,边道:“白应只一剑便叫我身首异处,并着当胸数剑,我倒是一并还给他了。”
又绕到替父受罪的白循身侧,佯装挥剑折肢,道:“白序斩下了我的四肢,可惜他死得早,否则便不是挫骨扬灰这么轻松了。”
剑尖一转指向案台旁刘管事处,道:“那人就躲在一边看着,就挖了他眼睛。提前知会要向他寻仇,他怕极了,哈哈哈。”
笑声忽一滞,他一脸悲戚跪坐在白庠身前,紧拥住他,道:“夫君,妾深知此事怪不得你,可既然你护不了我,最初便不该话说太满。我不信命,我信自己。”
“既然您大仇已报,为何要牵扯白家无辜后辈、高宗主等人?”白衍周身蒸腾起强大的奇异气息,逼迫众人不得不后撤几步。
“你们以为这帮老家伙为了什么不将我尸骨化灰,而是亲自带下山镇压?”白衍将恨生随意一丢,抽出更为顺手的佩剑,向着众人步步紧逼,“他们没那个本事,能做这事的早死了。世人皆谓我为鬼王之女,殊不知,鬼王之女即鬼王转世。”
四周不知何时爬满鬼族余孽,从低级至高等,个个跃跃欲试。白衍温柔一笑:“为回归本身,只好牺牲你们。哪个先请?”
绊人心
白染儿时曾有很长一段时间误将白衍认做父亲,他极少与人亲近,却独爱爬上这个和他同吃同睡之人的膝头,奶声奶气、小心翼翼地喊“爹爹”。白衍愣了愣,即又绽开笑颜,抱起小小一团的他前往议事厅,远远指着中央凛若冰霜那人,温声道:“阿染你记住,那才是你爹爹。”
小白染绞着手指皱眉说道:“可他从不和我说话,也不抱我,好凶。”
白衍笑道:“没事,叔父替你想想办法。”自那日起,每每去与祖父夜谈,父亲都在一旁旁听,面上霜色不改,令他更有些畏缩。
等再年长些,他倒也不去计较父亲关爱多或少这事,然亲父子间仍是过分生疏。此时他优异天资展露无遗,未及出山便名动四方,宗门上下更是对他给予厚望。父亲态度却淡如往常,与他唯一交流便是训话,仿若他总有挑不完的错处。起初他还心生不悦,往后便习以为常,从不为自己争辩几句,两张极为相似的脸上是同样的淡漠倔强。
也只在叔父面前他才偶尔表露出些许少年的天真烂漫,会皱眉叹气蹲地画圈圈,眼圈儿泛红仍倔强着不哭。每到这时,白衍总慈爱地一笑,拍拍膝头,伸手招呼道:
“阿染,过来。”
白染握剑的手有些颤抖。
剑尖指向那人正温和地笑着,招手唤他过去。儿时他听到这话便会丢下手边一切飞奔去,扑进叔父怀中,这声音蛊惑着他,他真就顺从地走近几步,却将剑稳稳停在白衍颈边,冷冷地说道:“滚出去。”
“白衍”换上女音,狂笑一阵,出剑疾击他右肩,带起一道血花,继又道:“无礼,该打。”说罢又一剑朝他胸口。
白染身子后仰,又以碎霜抵开剑锋,顺势挽剑刺向他大腿。同时,白衍也一剑落在他左肩,仿佛只需一个用力,便能削下他这只手臂。如此伤势,他不过皱了皱眉,提剑又是一套连击,攻势虽迅猛,却处处避开要害。
“白衍”应付之余,还不忘调笑道:“我与阿衍灵体相契合,凭你也想逼我出去?笑话。”又道:“温良敦厚是你的好处,也是你不得了的弱点。”出手招招致命。
“请前辈赐教!”见白染处处保留,冷惜羽终是气不过将他推至一旁,上前与“白衍”缠斗。“白衍”轻蔑一笑,睬都不睬他一眼,道:“方才我就好奇,冷家是没人了么,指派个孩子过来,瞧不起我?”
冷惜羽面上淡然自若,手中剑势越发凌厉,如蛇般与其纠缠不休,扰得他失了逗弄兴致。“白衍”停下动作后撤,神情变得阴冷古怪,周身骇人气息令四方余孽跪拜尖叫,争先化作一道白光汇入他体内。冷惜羽不解其中缘由,剑招收不及,不由自主地跟着一道前去。
“这是……姓冷的快退回来!”墨澄空曾听师父说过某种通过献祭而使自身瞬时增强的邪术,与眼前所见甚是相似。他脸色本就不好,此时更是惊如死灰,眼睁睁看着“白衍”聚起一团黑气,一掌照着冷惜羽面门拍下。
血腥味四散。
冷惜羽跌坐在地,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一幕,也顾不上擦拭溅射到脸上的血珠。方才那掌必然是躲不过的,哪知白染从旁侧杀出,一剑斩下这只手,干净利落。
“白衍”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即又嘲讽道:“阿染,你终究还是偏帮着另一边的。叔父心都凉了,唉。”
“凭你也敢妄称叔父?”
远远传来人声,一道黑色人影紧随其后,落至众人身前。黑衣兄弟仍旧通身漆黑,不同往常之处便是手中多出一柄长剑。
“到处寻不见你,原来是陪儿子下山历练去了。哟,瞧着脸色不好,腿疾又犯啦?白宗主?”
白衡听罢并不解释,揭去伪装以真面目示人。碰巧路过行侠仗义是他,暗中跟随施以援手是他,或许他此生所做最出格一事便是弃宗门不顾随子下山。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父亲的心又哪能轻易读懂呢。
“父亲,我……”喜忧齐齐涌上心头,白染一时失了稳重,有些不知所措。
“退下。”白衡惨白着脸呵斥道。他已多年不曾外出,每每腿疾发作皆需卧床静养。此番折腾全仗强撑,疼痛难忍,即便站立不动也需花费极大工夫,致使众人遇险时难以及时施救。
“退下?哈,白无思,你未免太过自信了。这里所有活的死的联手,也难从我手上讨得半点便宜。”吸取完精气,“白衍”浑身骨骼“咔咔”作响,头顶凭空生出一对尖角,四肢成利爪状,霎时间伸展为一只足有三人高、面目狰狞的怪物,肤上绘满艳丽奇异的图腾,双眼如初升红日般鲜红灼目。
祠堂房梁应声倾塌。一地狼藉之中,鬼王怀抱甘棠夫人骸骨,正卖力啃食着,缭绕的黑气自顶端往下笼罩整座翠忘山。白衡反手一掌逼退众人,提剑独自迎上前,鬼王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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