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钱的事》第47章


孟媛被车尾气排山倒海般熏了一下,几乎窒息。
有人在孟媛旁边驻足下来对着她指指点点,三三两两,三三两两。
孟媛爬在地上,这一刻她倍感孤独,觉得自己就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帆,被无情的风浪击打的体无完肤,但却不能沉下去。那是一种痛苦的飘零,以最为惨烈的方式。
孟媛在想,或许出租车司机是对的,他阻止了自己的犯罪。对那样一个花骨朵一样的小姑娘犯下罪行,那她这辈子就不会再有安宁!自己的仇恨是有源头可寻的,不应该报复在小姑娘的身上。
可是为什么这个小姑娘就能如此幸运?在遭遇危难的时候,能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司机,而自己就不能?如果当初她也遇到这样一个充满着正义的司机,那她的人生里还会有仇恨吗?
当初的出租车司机王长禄没有救孟媛,但现在,当王长禄的女儿遇到了与孟媛同样的危险时,却被另一个出租车司机救下了。
人与人是有区别的!
孟媛还在地上爬着。世界真的不在她的想象里。当她离家出走的时候,她把世界想的太简单,也太单纯,直到她遇到了伤害,她才知道世界是粗鄙的,也是可恨的。但现在的情况又在深刻地告诉她,世界也并不全是黑暗的和无情的,它还是有着正义与光明的一面的。
选择!
爬在地上的孟媛在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做什么样的人,全在于自己的选择。你选择的是仇恨,那你表现出来的就是仇恨,而当你选择善良与正义的时候,你就是光明的。看看自己,因为选择了仇恨,所以把自己活成了一个“二尾子”。这是多么刻薄,多么具有穿透力的一句话呀!比用刀子捅一下,还要令人疼痛。
我怎么就把自己活成“二尾子”了?孟媛咬紧了自己的嘴唇。那个穿着碎花裙,背双肩包的自己,和现在这个被一把抓出来摔在地上的自己,到底距离多远?
孟媛缓缓坐起来,她有点恍惚的认识到,自己不能这么爬着了。当你低在尘埃里的时候,你有可能是地上的一口痰,像王长禄那样,你也有可能是一条狗,像胡哥那样。只有当你站起来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是你自己?
第四十四生命洞口
?二尾子!垃圾!司机的骂声在孟媛的耳膜里执着地停留着。
孟媛坐在天台的铁栏杆里,手里拿着一面小镜子,对着自己照了又照,她不得不认真看看自己了。
镜子里的孟媛瘦得几乎脱形,超短的头发、青筋暴立的双手和充满极度怨气的眼睛。
这不是孟媛想要的。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变成这个样子!
你若盛开,清风自来。
可你若是心中充满着仇恨呢?
坐在天台,孟媛俯视下去。脚下依然是流水一样的车和人,他们都朝着各自的目的在汹涌的河流中奋勇行进着。这是一片时光的海,欢腾无比却又无声无息,它不起波澜地暗流涌动着,使任何人陷入其间的人都那么微不足道。它因为过于的喧腾而使人倍感寂寞,也因为过于的深邃而抹平了错落的差距。它浩大的声势湮没了一切声息,也用最洗练的笔端省略了一切细节。
一股冲动直逼孟媛的喉咙,她压制不住自己想要叫喊的冲动。她让自己试着钻出铁栏杆,站在天台的边缘。没想到,真的没想到,铁栏杆阻挡的竟然是如此畅快的呼吸!孟媛深深呼吸一下,纵目四望。站起来和坐着看到的东西不一样。坐着的时候,孟媛习惯倚着铁栏杆俯视,而一但站在铁栏杆以外,孟媛就不由自主看向更广阔的远方。那是另一片海,楼宇连着楼宇街道连着街道车流接着车流人河接着人河呈放射状向无限辐射开去。一队鸽子带着鸽哨呼啦啦惊起,给无垠的苍穹画下一道弧形天际线,使得天为之一高。
“啊…——”孟媛终于喊了出来!“啊——”她的声音浪波一样荡漾开去,一波接着一波。
当孟媛再次低下头俯视时,她已经被万众瞩目了。
地面站了许多人,都仰着头注视着她。他们指指戳戳议论纷纷。孟媛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孟媛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在说话,当每个人都在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了说话声,它只是一种轰嗡嗡的声响。这种轰嗡嗡的声响有着天然的音乐气质,连最顶级的交响乐团也不能和它媲美。
孟媛试着把一只脚探下去,果然,像按下了一个琴符,轰嗡嗡的声音有了一个变奏,那是万众一声的惊呼,有着绕梁不绝的余韵。孟媛十分孩子气地笑了,为她弹奏出的乐章。
孟媛的头发长到可以扎起来了,孟媛用一个精致的发卡把发辫挽成一个花固定在脑后。能让孟媛留起长发的不是小陈而是贾志伟。
连孟媛也解释不清,她是出于何种目的,想要跟踪那个能把她一脚踩死的出租车司机的。但是出租车司机从此再没有出现,他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一样,从此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之中了。
但孟媛却遇到了贾志伟!
她以为他就是,因为贾志伟也有着出租车司机的发型和体格。
孟媛错误地跟踪了贾志伟一段时间,当她看到一个脖子来系着一条艳丽丝巾,笑靥如花的女人一脸明媚地喊着“贾志伟”的时候,这个名字就永久的镌刻在了孟媛的心灵上。
当时贾志伟张开双臂迎接一个蝴蝶一般扑向自己胸怀的女人,这个情景一下子就把孟媛看呆了。
那个扑向贾志伟怀抱的女人就是秦小雅。她有着孟媛没有的满面微笑,有着孟媛没有的娇柔身姿,有着孟媛没有的明亮眼眸。贾志伟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张开了他的双臂,迎接着向他扑来的秦小雅,就像是一个父亲在迎接自己娇柔的女儿,也像是一座大山在迎接一只回归的飞鸟。
孟媛呆呆地看着,她再一次遗失了自己!
贾志伟把扑向他的秦小雅轻柔地搂在怀里,他们转身离去。
那是肩并肩的乐队情侣,贾志伟走着,一只手在秦小雅微翘的屁股上狠狠捏了一把,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秦小雅娇嗔地反手在贾志伟的胸膛上捣了一拳。
这个举动令孟媛脸红心跳。
没想到,人与人之间还能这样。还能这样啊,孟媛从来不曾知道。
贾志伟住在高档区里,孟媛不能把自己的眼睛贴上去。她也明白贾志伟不是出租车司机了,但又如何?贾志伟已经是镌刻在她心头的一道可痕了。
但孟媛也决不再愿意把眼睛贴在王长禄的窗户上了。本来是一口浓痰,却要用显微镜下放大数倍地去查看它所包含的物质,孟媛没理由总是让自己恶心着。
不专注于浓痰的时候,是能看到玫瑰的。
贾志伟给孟媛深暗的黑屋子凿了一个洞,风穿过洞口的时候,孟媛清晰地听到呜呜的哨声。
孟媛不再剪发了,脖子里也多了一条丝巾。多出丝巾后,就多出了小陈。多出了小陈,孟媛的生活也就多出了许多的东西。电影、摩天轮、马戏、郊游、火锅店、水上乐园、老城、舞厅,一只口红、一件暖色的衣服······孟媛的洞口越来越大,一扇窗户打开了,所有的窗户都跟着打开了,阳光直射进来,强烈的光柱里有无数欢舞着的尘埃。
孟媛的梦里还有匕首,还有杀戮,还有狼一样的胡哥,但总有那么一线的时刻里,会有贾志伟的身影。他张开的双臂,他在妻子微翘的屁股上捏了一把的举动,还有他的容颜,总会像劈开黑暗的闪电一样,挤进孟媛的梦里。
孟媛在幻想,有朝一日,她也能像秦小雅一样,以最柔美的姿态,扑进贾志伟的怀里。
小陈在卫生所值夜班的时候被人打了。打他的人开始没想打他,那是亲弟兄两个在打架,打的头破血流来包扎伤口。先进来的是弟弟,小陈正要为他处理头上的伤口,这时又进来哥哥,捂着流血的胳膊。兄弟俩都要小陈先为自己包扎,都十分强硬,火冒三丈的弟兄俩用武力拉扯起小陈来,直到小陈也一样挂了彩冒了血。
孟媛接到小陈的电话很久之后才赶到卫生所。进了卫生所的孟媛居然也是冒着血的,连脚也崴了。原来孟媛在来卫生所的路上遭到一个蟊贼抢包,难以想象,孟媛遭遇这个抢包的蟊贼时,有的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抵抗的兴奋。她奋力与蟊贼争夺者手里的包,即使手被蟊贼的匕首划伤,即使受到生命的危险。
在争夺与对峙中,她的眼神一刻也不输给对方,对方在她手上划一刀,她就用凛然与凌厉在对方眼里补一刀。没有什么痛快能与这种痛快相比拟的。蟊贼放弃了,但孟媛没有,她对慌忙逃窜的蟊贼紧追不舍。
追过了几条街,追出了将近千米,孟媛身后越来越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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