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谈》第7章


我是否就是这样,在那里度过……?
我大概是在那里看漫画。我想不起来是什么漫画。连最早是什么时候我都想不起来了,所以也无从想出是看些什么作品。但我已经识字了,所以应该是上小学以后。
坐在榻榻米上看。
然后趴着看。
接着翻身侧躺着看。
我有个习惯,一旦沉迷于剧情里,就会侧躺着看漫画,右侧朝下地看。
现在我也用这种姿势看书,所以我总是躺在沙发或床上看书。
我一直都是这样,我想过去应该也是。
那个房间里……
没有枕头,也没有用来代替枕头的座垫。我应该是侧躺下来,右颊贴在榻榻米上看漫画。
在没有暖气,隆冬的寒冷彻骨的小房间里。
我将右颊贴在异样青翠的冰凉榻榻米上度过浓密的时光。我深深地吸进满腔蔺草独特的香味,自个儿度过愉悦的时光。
一定是这样。
年复一年。
自我懂事之前开始,好几年之间。
每到冬天,我就反复这么做。
到了晚上,应该会开着萤光灯,可是我没有什么晚上的记忆。总是微亮又幽暗,那个房间总是这样。
只有一道窗户。
白天不点灯,所以光源只有那道窗户。
换句话说……
我应该是背对窗户躺下,若不是这样,就暗到读不了漫画了。虽然不可能一直维持同样的姿势,但沉迷于漫画时,我一定是那种姿势。
我看完漫画了吗?
还是读到一半,想起别的事?
还是看腻了?
我将目光从漫画移开了。
隔着漫画书,望向我的正面。
那里应该开了一个三角形的洞穴,我应该横躺着看到了一个漆黑的洞穴。
我看见了。
正好隔了一张榻榻米的距离,也就是约半间③远的旁边,有一个洞穴。我看到三角形的洞穴。
可是,
应该漆黑的洞穴并不黑。
洞穴的另一头,
有一张脸。
是那张……
不是任何人的脸。
脸一样是横向的。和我相反,把左颊贴在地板上看着我。洞穴并不大,所以只看得到脸。隔壁房间也有人躺在地上看着我——我心想。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可能了,就连小孩子也会这么想。
当时我也是这么想吧。
也可能没想得那么深。
脸不大不小,恰恰好就嵌在洞里。
洞穴是三角形的,所以右眼以上和右颊以下看不见。
——是个女孩。
我这么想——好像。我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我想我看到那张脸,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又把目光移回漫画,继续沉迷于书中了。
我应该不觉得古怪或不可思议。
——嗳,总之是什么人吧。
我一定是这么想的。屋里有许多小孩,如果当时我是小学一年级生,我应该不可能记得全部亲戚小孩的脸和名字。我不知道谁是谁。
我都会这样躺在这一侧看着洞穴了,就算另一头有个孩子一样躺着看洞穴,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我应该是这么想的。
总而言之,我不感到害怕或奇怪。
证据就是,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而且我不只一次两次地看到那张脸。在那之后的几年之间,我看到那张脸好几次,却一点也不大惊小怪。三年级那次跟许多孩子一起进入洞穴房间时,我也没有说出脸的事。
所以长久以来,对于那张脸,对于她,我没有任何特别的感情。与其说是接受了那张脸的存在,更接近对她视若无睹。
老实说……我根本忘记了。
不,不对,我没有忘记。
我记得,只是记忆完全没有浮上意识的表层罢了。
即使在意识到她的此刻也是。
是那样地遥远。
如梦境般遥远。是我记错了、看错了、是幻影、谎言、空想,就像这样,遥远极了。
尽管遥远,但它不是我记错、看错、幻影、谎言、空想。
我,
跟她说过话。
跟那张脸说过一次话。
不是任何人的那张脸的……
不是任何人的声音,我确实听到了。
我跟她说了什么?
说了些什么?
我跟她说话,是什么时候的事?我以为那张脸,以为她究竟是什么?
她,面无表情。
年纪……幼时的我应该觉得她跟我差不多。
或许如此。
或许并非如此。
说起来,她的年纪随着我一同增长吗?我没有那种印象。
她……一直是孩子。
不,当时的我也是个孩子。
小学一年级与中学三年级截然不同,可是她一直是同一个样子。
每年,每年。
我在冬季,寒冷的房间里,闻着蔺草香,右颊贴在榻榻米上,看着她的脸。
——不。
不是看,是相会吗?
我和她相会了好几次。
她总是在那里。
不,正确地说,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总在那里。我并非一年到头都能去那个房间。
只有冬季的某段时期,几天之间而已,更何况我也不是一整天都待在那个房间。
应该有些年只去了一次,也有些年去了好几次。有进去五分钟就离开的时候,也有待上好几个小时的时候。所以除此之外的时间,她是不是也在洞穴的另一头,就算在,是不是也一样看着洞穴,我并不清楚。
可是我和她相会了好几次。
她的脸,我站起来的时候看不到,坐着也看不到,趴下去也看不到。不过我把右颊贴在榻榻米的时候,就一定看得到。但是只要一改变姿势,就看不到了。或许是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我一动她就缩回去了。
不知为何,我似乎没有把左颊贴在榻榻米上看过她。
她面无表情。
可是她实际上就在那里。
只要想摸,应该就摸得到。
她有眼睛、鼻子、嘴巴。当然不是假的,是真人的脸。
是真人的、儿童的、小女孩的——不是任何人的女孩的脸。
不可能。
这是不可能的吧。
洞穴可不是通的,就算耍把戏也不可能塞进一张脸。那张脸不是平面的照片或图片,她真的就在那里,应该就在那里。
我……
一直和她相会到什么时候?假设我们是在小学一年级左右遇到的,那么我最后一次遇到她是什么时候?
我实在想不起来。
——那个声音。
那个不是任何人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我跟她说了些什么吗?
怎么样都想不起来。那声音的确是遥远的记忆了……但我以为至少我是记得声音的。
我开始思索。
我上了高中以后,就没有去那个家了。
换句话说,我在中学三年级的冬天去了,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参加亲戚的聚会。后来我虽然又去了几次,但没有再进去那个房间。
说到中三,还不是大人,但也不是小孩,算是懂事了。
在那种年纪……
看到那种不可能的东西,
我真的什么感觉都没有吗?
明明是自己的经历,却捉摸不定。那个时候我是小孩还是大人?我究竟是什么时候失去那浓密的时光?我思索着。
没错。那段时期,我满脑子只担心升学考试。
中三的寒假有跟没有一样。我应该是抛开假期,成天为考试冲刺。那个房间……我没有去。当时我早已失去浓密的愉悦时光了。那么前一年呢?
中二的冬天……对了,那年我发烧,卧床不起。我一到那个家就开始发烧,整段假期一直躺在病床上,所以我一样没去那个房间。那么……
中学一年级的寒假。
没错。
那是圣诞夜的前一天。
十二月二十三日,我去了外婆的娘家。父亲没去,是母亲、外婆和我三个人一起去的。
那个时候……
对了,我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我是不是对洞穴的那张脸——她的存在感到极为讶异?我是不是深深质疑起看见那种东西的自己?不可能。太荒谬了。我好像还怀疑起自己搞不好是精神出了问题。我无法将这种烦恼告诉任何人,事到如今已经说不出口,所以整个人变得极不稳定,不是吗?我是不是甚至对于自己过去毫不怀疑地接受它的蒙昧无知感到羞耻?
好像是这样。
我……
去了。对,无庸置疑,我去了那个房间。
为了确认心中的不安,我进了那个房间。
然后我检查了墙上的洞穴,我是在那个时候发现洞穴并没有贯穿到邻室,只是墙壁的表面被挖掉一层罢了。我把脸凑上去仔细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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