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中的侦探》第29章


无法理解的原因,宇宙自发地回到前一个状态,然后沿着一个与‘以往’不同的路线前进。根据混沌理论,下一个现象是‘涌现’的,并无严格的因果规则,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改变历史’是可能的。但即使那种事发生,也依然遵循宇宙既定的规律。比如,当宇宙收缩之后再次膨胀到收缩前的那一点时,熵必然会变得更大,因为如果不是那样,宇宙膨胀速度的减慢将会被观测到。但现在人类并没有发现到任何宇宙膨胀速度减慢的迹象。实际上,他解释道,熵增是整个宇宙的基本规律,混乱、毁灭、死寂将是不可逃脱的命运,而像人类这样局部熵减的例子是很特殊的。在宇宙收缩这样尺度的熵变中,人类社会这个局部熵减系统也将服从整个宇宙的走向,也就是说,如果人类灭亡之后,宇宙收缩了,我们也无力扭转自己的命运。
“‘也就是说,事情只能变得更糟?而任何改善的企图都是徒劳的?’我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卡尔回答。
“我想他说得没错,所有‘时震’发生后的烂事儿,都可以由这个理论得到解释,那个中了彩票后失踪的保险推销员,恐怕也没有搬去圣塔菲的海边别墅,而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情——那恐怕是自我意识到‘时震’存在以来,最让人沮丧的消息。‘时震’真的是上帝的铁锤。不,不会再有什么诺贝尔奖了,关于‘时震’,我必须守口如瓶,一旦消息传出去,被更多的人知道,‘审判日’将提前到来。”
“这是我第四次发现‘时震’前后死亡的消息不一致——原本死于意外的人在‘时震’发生后死于谋杀。那个隐蔽于‘时震’背后的连环杀手,他显然比我更了解‘时震’的本质。既然让命运朝更美好的方向前进的尝试只是徒劳,那么干脆就让它变得更黑暗、更混乱好了。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杀害那些无辜的人,而什么也做不了。
“不,其实我并非什么也做不了——我无法搭救那些受害者,但至少我可以除掉那个凶手。让‘时震’再多一个牺牲者,我想宇宙是不会介意的。当然,我得先找到他才行!”
“我并非马修·斯卡德或哈里·勃什那样的传奇侦探,也不是FBI行为分析小组的犯罪专家,我从未受过寻人、跟踪、侦破方面的训练,在警界也没什么人脉,我甚至连持枪证都没有。但不要小看一个文学教授——因为安吉拉是个数码专栏作家的缘故,我一直都很熟悉那些高科技的小玩意儿,虽然她是个出轨的妻子、毫无同情心、锱铢必较的前妻、一个漂亮但深具毁灭性的女人,但我一直都很爱看她的数码专栏,即使离婚后也一样。我知道要到哪里去购买那些最新的跟踪监视设备——针孔摄像头、微型摄像机、无线麦克风、存储监控数据的小型磁盘阵列服务器、GPS追踪器……我的另一个优势是,我知道对方的存在,而对方却对我毫无防备。他甚至会拒绝承认我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以寻求心理上的安全感。他会告诉自己,其他所有察觉‘时震’存在的人都会因为改变命运的诱惑而自寻死路。如果我是他,我也会这样自己骗自己。
“我开始关注每天报纸上的‘死亡报道’,每一条都要看十几遍,直到烂熟于心为止。我原以为,只要能通过‘时震’锁定潜在的受害者,寻找到那个连环杀手并不是很困难的事。但事情远不是我预料的那样简单。抛开那些什么都没有发生,却依然耗去我大量精力的‘时震’不谈,即使成为研究样本的‘时震’,如果倒退的时间太过短暂,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那名受害者,他(她)就已经遇害;而那些留出足够时间,让我可以找到那名将在不久后死去的‘潜在受害者’的‘时震’,我拙劣的跟踪技巧也很难发挥作用。事实上,有很多次因为跟踪受害者,我都险些为自己惹祸上身,而窃听更是无从谈起。我曾试图在他(她)惯常的出没路线中布下高清摄像头作监视之用——那很容易,就像好莱坞电影中演的,只要你身穿旧货店淘来的制服,开一辆喷着市政工程承包公司标志的厢式货车,就没有人会起疑心。但那些号称‘高清’的摄像头所拍出的图像,只有白天还勉强能看,到了晚上图象质量就下降到几乎完全无法分辨,至于那些能够在夜晚使用的红外线监视系统,不单需要许可证才能够购买,其昂贵的售价与复杂的安装步骤,也不是我能够承担的。
“我收集起那些受害者的名单和背景资料,在书房空出一面墙来将这些资料按照线索图汇总起来。自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在周末举办过家庭聚会,也不再出席在邻居和同事们家中举办的聚会。我接到的邀请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人邀请我出席任何聚会,在他们眼中,我想必已经变成一个性格孤僻的变态了。凶手几乎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行凶的机会,有些受害者的尸体很快就会被找到,而有些受害者,就会一直‘失踪’,虽然他们的尸体从未被发现,但我知道他们一定已经不在人世。那些很快被找到的尸体,全部都是被利落的手法杀害,比如被扼死,或是被割断喉咙,尸体上并没有被侵犯或是折磨的痕迹,我相信这些受害者只是凶手的‘练习对象’;而那些令他真正感兴趣的受害者,往往都会‘失踪’很久。有些被藏匿在很隐蔽处的尸体,只是因为偶然的机会才被发现(如被绑在后备厢中沉入河中的19岁墨西哥裔男孩胡安·塞吉奥·曼努埃尔)。只有那些受害者才能真正揭示凶手恐怖的黑暗人格——他们通常都被侵犯和虐待,尸体上能找到被长时间折磨或骨折的痕迹。为此,我从图书馆借阅了大量关于犯罪心理学与连环杀手侧写的书籍,试图描绘凶手的心理肖像。但迄今为止,这些工作收效甚微。
“以上这些,还并不是整件事最让人难以忍受的部分。
“在进行调查工作的每一分钟,我都在挑战自己半辈子以来的道德准则——明知那些人即将被谋杀,但我却无法给予警告——任何形式的卷入都有可能把我自己也搭进去。一方面,我希望能够有更多有效的样本可供研究;而另一方面,每次‘时震’发生,我都要祈祷别再发生连环谋杀,让那些可怜的人就那样在事故中死去好了。天,即使是奥德修斯的境遇也会比我现在好过些。在我完全崩溃之前,我想我必须尽快结束这一切,无论是成功,还是最终放弃。
“直到贝拉,那个妓女——她原本应该死于吸毒过量——失踪之后,我开始意识到我之前的追踪方法根本不管用。‘死神’——在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之前,我需要一个代号,暂且就这样称呼他好了——偏爱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孩子:年轻的妓女、被毒贩利用的学生、非法移民的孩子……他们死亡率很高,而且居无定所,生活毫无规律,极难被追踪。我必须改变方法,才有可能找到他。
“我从犯罪心理学教材那里学到,连环杀手有很大几率会回到犯罪现场,环境刺激能够延续他行凶时的快感。但‘死神’相当谨慎,他不会冒那种风险。不过,除了他的行凶现场之外,还有另一个不为人知的现场——‘时震’发生前的事故现场。对于他来说,那能够激发同样的想像。他相信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知道那些‘现场’的存在,他不必为了躲避警方的监视而借着黑夜匆匆回到‘现场’享受片刻欢愉,而可以在白天去,想待多久就待多久,甚至坐下来喝杯咖啡,直到快感完全消失为止。‘时震’后,在每一个‘事故现场’提前布下摄像头监视,将是我最后的尝试——那值得赌一赌。”
“整个监视计划耗费了我10个月的时间,我为此购买了6块大容量硬盘来存储所有的监视视频。最终,我确信我逮到他了。那个家伙出现在每一次谋杀后的‘现场’视频中,他四十出头,灰发,白人,无论是相貌、身材还是衣着都很平凡,但每一次都显得很享受的样子,混蛋!他经常开不同的车,有时是福特金牛,有时是丰田凯美瑞,有时是克莱斯勒赛百灵,总之就是那种在美国最受中产阶级欢迎的大轿车。我查了所有的车牌号码,他的确够谨慎,所有这些车都是租来的。
“10月9日,天气刚刚有些转凉,而我也等来了揭穿‘死神’身份的最佳时机,又一个女孩‘失踪’了,随后,他开着一辆雪佛兰景程出现在了‘事故现场’的监视录像中。这次他真的买了甜甜圈和咖啡,倚在车边吃完了所有东西后,又待了十分钟才走。如果我能以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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