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人生》第26章


“对了,”黑泽再次看着佐佐冈,“你太太今天不回来吗?我在这里不会不方便吗?” 
“你是我朋友,又不是小偷,而且我太太不会过来这里。” 
黑泽看着朋友慌张解释的模样,怀念之情油然而生。不论过了多少年,人的本质就是不会改变,佐佐冈还是跟以前一样,完全不会说谎。 
“你的人生又怎样?你真的靠偷窃过活吗?” 
“是啊,我靠当小偷过日子,除此之外,我没做过什么正经工作。” 
“很充实吗?” 
黑泽想起那对说过“充实的人生啊”的老年鸳鸯大盗。“这可不是什么像样的生活。闯进他人家里,捣乱他们的房间,夺走他们的钱财,自己不努力赚钱,却抢走别人的贵重财物,非常差劲。”黑泽耸耸肩。 
佐佐冈沉默不语,或许在烦恼该说什么。 
“我从以前就只会逃避,”黑泽笑着说,“我已经放弃抵抗了。” 
“抵抗?” 
“我放弃抵抗人生。这世上有一股巨大的潮流,就算反抗那股潮流,终究还是会被推着走。如果能理解我们活着的背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也不需要逃避。就算我们自以为靠着自我抑制和选择过日子,其实也不过就是‘被迫活着’而已,不是吗?” 
“这不是你在学生时代最讨厌的‘宗教’吗?” 
“不是,我只是认为人生并不是道路而已。” 
“不是道路?” 
“是海洋啊。”黑泽耸耸肩说道,“人生是既没有路线也没有标志的茫茫大海啊。我们只是身在其中,紧紧抓住一条大鱼,委身于巨大的海流罢了。” 
“你是说我们是靠鱼来存活的吗?” 
“鱼或海洋。” 
“好奇怪的宗教。” 
黑泽笑着回答:“我最不擅长宗教或神秘现象之类虚有其表的可疑事物了。最近不是也出现那种崇拜杀人事件破案者的团体吗?” 
“那是什么?”佐佐冈看起来不像在装傻。 
“你还真是远离尘世。几年前,有个普通人解决了在仙台发生的杀人案。” 
“在仙台?” 
“是啊,那人虽然不是夏洛克·福尔摩斯,但因为参加了这件事情,一群过度崇拜他的人组成了团体。” 
“现在还在持续吗?” 
“是啊,现在也是。这个规模庞大的新兴宗教,名叫‘名侦探大人万岁’。” 
“这样啊,但是还真辛苦呢。”佐佐冈想了又想,这么说道。 
“怎么说?” 
“因为名侦探必须不停地解决案件啊。” 
所言甚是,黑泽点头同意。 
“总之,我要说的和宗教无关,是更单纯的事。听好了,我们人类本来就是阿米巴原虫之类的单细胞生物,对吧?然后花了久远的岁月慢慢进化。” 
“这让我想起库布里克电影中出现的石板。” 
“到了现在,我们变成如此复杂的生物,拥有感情、会操纵记忆、说谎、算计别人、希望拥有名声,还能演奏爵士乐。” 
“这又怎么样?” 
“这样就够了不起了吧?在提出宗教之前,活着这件事就够让人惊叹了,应该要拍手喝彩的。” 
“你总是会说一些有趣的事。”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黑泽享受着安静的片刻。 
过了一会儿,佐佐冈开口,“说到这个,我工作的画廊也有个奇怪的青年出入。他在画框店打工,经常在我那里出入,他的经历很特殊,据说以前曾经当过软件系统工程师,不过也听说曾经坐过牢。画框店的老板很喜欢他,就雇用了他。他很年轻,头脑也很好。我和他聊过之后,发现他讲起话来有条有理,不太适合拿着画框跑来跑去。有时候他会跟我说关于‘稻草人’的故事。” 
“稻草人?” 
“他说他曾经遇到过会说话的稻草人。”(优午酱再登场~) 
黑泽似乎在愉快地发出窃笑声,“这是某种比喻吧?” 
“大概是吧。他说那个会说话的稻草人洞悉世间的一切,总是温柔地守护所有人。我能理解他的想法,即使稻草人不会说话,只要一想到有某种令人安心的存在始终守护着自己,或许就不会这么不安了。他常说‘未来是由神的食谱决定的’,他说的‘神’或许是指某种普遍的存在吧。” 
“‘神的食谱’吗?真是奇怪的字眼。” 
“你不觉得比起命运,这个说法更合适吗?对了,说不定就和你刚才说的鱼是同样的意思。我们就遵照着食谱,依附着鱼的游动。”佐佐冈说着,露出了笑容,再次犹豫不决地看向厨房,“对了,我还没拿喝的给你呢。” 
黑泽紧盯着佐佐冈, “说不定我们今天在这里重逢,也是已经写在‘神的食谱’上的事情。” 
“是啊!” 
“算了。”黑泽嘟哝着,从沙发上起身,与佐佐冈四目相接,他平静地说道: “把你家的住址和电话告诉我。” 
对方语塞,好不容易才小声地回答: “我不记得了。” 
“难道你不记得这里是什么地方吗?”黑泽趁势说道,“那你记得那件事吗?我们在学生时代一起去高级餐厅时,我对你说了什么?” 
佐佐冈眼神一亮,“你叫我模仿你吃东西,然后你开始用搅拌咖啡的小汤匙吃饭。” 
“是这样的吗?”黑泽故作不知。 
“托你的福,后来我再也不随便模仿人了。” 
“有很多事都必须向他人模仿学习的。”黑泽轻轻举起双手,“今天或许就是那样的一天。” 
“什么意思?” 
“你别再装傻了,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佐佐冈大概是被戳到痛处,满脸通红地想着该怎么回答。 
“别看我这样,好歹我也是有经验的小偷,在开始工作之前,也会进行一定程度的调查。这家主人是谁?在什么地之工作?有没有其他家人?养不养狗?什么时候家里没人?”黑泽一口气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这里不是你家。” 
佐佐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这动作和学生时代一模一样。 
“你一进来时我就发现了。” 
“你一开始就知道吗?” 
“说什么画廊、画商的,这里连一张画都没有。” 
“啊!”佐佐冈害羞地缩起身子。 
“这里不是你家,你也是闯空门的,对吧?” 
真是太有趣了,黑泽望着天花板这么想。 
* 
神死了,让河原崎感到愕然。在世界末日来临之前,神先死了,这就和商店打烊拉下铁门之前店员先离开了一样。他双脚发抖,搞不清楚自己是害怕还是兴奋。 
沉稳的钢琴声从音响中流泻出来。 
“这是什么音乐?”河原崎问冢本。 
“凯斯.杰瑞特①的独奏音乐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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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凯斯.杰瑞特(Keith Jarrett;1945一)美国重要的爵士、古典钢琴家;作曲家。 
淡淡地流淌在安静室内的钢琴旋律的确非常美妙。“这种好听的音乐最可疑了,你可得注意一点。”河原崎想起父亲经常一脸痛苦地告诫他。 
被琴声包围的房间内,散发着某种奇妙的气氛。纯白墙壁、铺满透明塑料布的木质地板、摆在角落的电视机,一名裸男仰躺在正中央,所谓“神圣的气质”应该就是这样的吧,河原崎感动不已。 
河原崎只在聚会的讲台上看过高桥,不太记得他的长相。即使如此,河原崎还是觉得这男人就是高桥。 
一点现实感也没有,河原崎眼前突然一片模糊。“原来他个子不高,真意外。”高桥的体型比河原崎想象中来得娇小。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不像平常那样站在讲台上,光芒.消失,看起来就变小了。” 
“但是,他很美丽。”河原崎凑近尸体,传来塑料布滑动的声音。穿着袜子站在塑料布上很容易滑倒。他从旁边俯瞰尸体,头朝向窗户的方向。“你是怎么办到的?”他看也不看冢本地问道。河原崎的意思是,冢本怎么杀死这个人的。 
“和安乐死一样的方法。” 
“安乐死?”河原崎脑海里浮现出父亲摔落地面的模样。就算是为了安乐而死,这世上真有让人安乐死去的方法吗? 
冢本以公事化的语气说明在杯子里搀入安眠药,并且替对方注射肌肉松弛剂之类的方法,但是河原崎无法理解。冢本甚至说:“反正这种‘酣乐欣’的安眠药,不知道从全国的药局被偷走了几万颗。” 
“总之,他就是被下药杀死的。”河原崎说完,又低头看着仰躺在房间中央的男人。他的皮肤白皙,非常美丽,就连体毛看起来也不猥亵、肮脏。 
“神会因为被下药而死吗?”冢本在一旁说道,“这不是神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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