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人生》第32章


了容器肉的材质和状况,涡虫就会继续学习。总之,即使是这么原始的动物,如果不断重复相同的状况,它们也宁愿选择自杀。” 
“这是真的吗?” 
“就算是真的也不奇怪吧!人类更是如此,几十年过着同样的生活,重复同样的工作。你知道人类是怎么说服自己接受这种就连原始生物也会厌烦的、持续的无趣生活的吗?大家告诉自己‘人生就是这么一回事’,然后莫名其妙地接受了。这实在太奇怪了,我无法理解大家到底了解了人生的什么以至于决定人生就是这样了。” 
“你明明就坐在鱼背上。”佐佐冈小声地笑了。 
“你离开户田的画廊是正确的。每天在不喜欢的地方做同样的工作,脑袋会变得怪怪的,你会变得和被迫反复进行相同实验的涡虫一样。”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你没错。就算你独立失败、有一些负债、遭到背叛,也比不独立、日复一日散漫过活来得正确。” 
“听你这样一讲,居然还真有这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同感。我也认为自己跟你随便说说的都是真的。” 
“我太太是那种相信世间是以金钱和地位来决定一切的人。”过了一会儿,佐佐冈继续说道。 
“真的吗?”黑泽开心地反问。 
“她之所以嫁给我,或许也是因为我在大型画廊工作的关系。画廊对一般人而言,会产生一种华丽的印象。说不定她还以为每年都可以去巴黎。” 
黑泽插嘴道:“巴黎之所以看起来很时髦,一定是因为法国国旗很酷。” 
“她总是以每年出国旅游的目的地、包的品牌之类的来决定事物的优劣。” 
“我也是。”黑泽说道,“实际卜,我也喜欢钱、外表、社会地位这些简单易懂的东西。说不定事物的本质就存在于外表、地位之中。什么看不见的爱情、同伴意识之类形而上的价值就跟可疑的宗教一样。” 
“你是在讽刺什么吗?” 
“所谓小偷,就是为了钱才会潜入别人家里,完全的物质取向。” 
“我太太很生我的气。” 
“那当然,她一定不能接受你辞掉大型画廊工作,自己跑出来独立还失败。” 
“她想和我离婚。”因为佐佐冈的口吻实在太严肃,黑泽不禁失笑。 
“那就离啊!” 
“我不可能离婚的。”佐佐冈宛如初次听到这个意见似的,提高了声调。 
“为什么?” 
“她是我太太啊,我们拥有共同的人生,怎么可能轻易分手?” 
“离婚什么的很简单的。” 
“我不是说手续简不简单。”看来,佐佐冈打从心里这么想,他紧盯着自己放在膝上的双手。“所谓夫妻,不该如此轻易分开的是吧,人和人的联结与线条之间的联结是不一样的。” 
病得还真重,黑泽看着佐佐冈,同时想起来,佐佐冈的父母在他小时候离婚了,所以他才会对人际关系如此执著吗?不过,因为这想法太过直接,黑泽立刻放弃了。 
“你到底从遭到画家们背叛这件事中学到了什么?不就是人和人的联结很容易瓦解吗?金钱的联结才真的有用。你从东京回去,你那在仙台的太太曾经温柔地迎接过你吗?” 
佐佐冈无法反驳。 
“我能了解你烦闷的心情。” 
“如果没有我,她会活不下去的。” 
黑泽快受不了了。 
佐佐冈的妻子应该比他更坚强,光听他的形容就能想象。重视金钱、地位的现实女人,会比信任他人而遭到背叛的认真男人更能干。比起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站在地面上的男人,在意穿什么品牌鞋子的0L可是更有韧性的。什么都不懂的人是佐佐冈。 
黑泽沉默地思考该对朋友说什么。该斥责他,还是谆谆教诲他不要逃避现实?或者称赞他是理想丈夫?黑泽不能确定。 
“我的人生真是失败。”佐佐冈重复地说着,或许是他思索过往的一切之后,终于获得这个结论。他靠在沙发上,作出一种背负千斤重担过日子的表情。“遭人背叛、负债累累,我的人生真是失败,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听过Lush Life这首歌吗?”黑泽问。 
“没有。” 
“Lush是醉汉的意思,曲名的意思是自暴自弃的醉汉人生。或许你最需要的,正是这样有所觉悟的生活方式。” 
“我又不会喝酒,就算要自暴自弃也没办法。” 
“你不需要回答得这么严肃。”黑泽苦笑道,“过得轻松一点,把身体交给鱼,放宽心。” 
即使如此,佐佐冈还是一脸苦闷。 
“我刚才不是说我是职业小偷吗?” 
“是啊。” 
“但是说到人生,不管谁都是业余新手啊,是这样的吧。” 
听到这句话,佐佐冈惊讶地睁大双眼。 
“任何人都是第一次参加,人生这种事没有什么专业老手。就算偶尔有人自以为是无所不知的专业老手,其实大家都是业余者、新手。” 
黑泽为了确认朋友有没有把他的话听进去,紧盯着对方说,“第一次参加比赛的新人,不要因为失败而灰心丧志。” 
佐佐冈直直地盯着黑泽的脸。 
“你在看什么啊?怪恶心的。” 
“只要跟你说话,在我身边的某种恐惧感就会消失。” 
“最近,我在电视上听到一个棒球解说员说,‘希望每位选手都能像新人一样,比赛时不怕失败。’” 
“你为什么要当小偷?你没有被警察抓过吗?” 
黑泽以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是啊,幸运的是我还没被逮过。刚进这一行时,也曾经失败过,不过总算撑到现在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逃得快。”佐佐冈只有这时候才恢复了学生时代的开朗表情。 
“是啊,只要我高兴,可以移动到任何地方,神出鬼没、自由自在,突然出现又消失,就是这样。” 
因为佐佐冈笑了出来,黑泽认真地说道,“真的!如果你现在闭上眼睛,甚至我可以从这里消失,跑到另一家干一票。” 
他想起白天碰到的年轻人说的“瞬间移动”。 
“你的意思是现在明明在这里,却可以移动到其他场所吗?” 
“只要我想做就办得到,我可以再回到舟木先生家,把留在他抽屉里的现金全部拿回来。” 
“舟木是谁啊?” 
听到佐佐冈这么一问,黑泽才发现自己无意间把名字说了出来,“新的客户。” 
“你还是这么开心。” 
黑泽露出笑容,指着房间角落的音响,“你要不要放张CD?我刚刚翻了一下,发现有鲍勃·迪伦的专辑。晚上听听他那一点也不浪漫的歌声,不是挺有气氛的吗?” 
接着,黑泽起身说是去厕所。 
“小偷可以随便使用别人的厕所吗?” 
“厕所又偷不走,我只是借用一下而已。”他继续往下说, 
“说不定… …” 
“说不定?” 
“就像刚刚说的,我只是装成去上厕所,然后就消失了。” 
黑泽一边说,一边盘算着再度造访高塔大厦那个舟木先生的房间也挺不错的。 
* 
一阵不知从哪传来的优雅鼓掌声,把河原崎拉回现实。原本集中精神在素描簿上的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 
原来,从音响流泻出来的爵士钢琴是现场演奏会录音,当每首曲子结束时,就可以听到观众的掌声。一瞬间,河原崎还以为那是对自己素描的喝彩。 
他看了时钟一眼,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不知不觉问,他已经画了三张。 
第一张是高桥横躺的全身图,从朝着天花板的鼻子到脚趾甲,高桥整个人被画在白纸的正中央,他的身材修长,看起来就像个苗条的男人优雅地沉睡着。第二张是男人闭起双眼的脸部特写,看起来就像人工制品的脸孔到脖颈,美丽而面无表情的脸孔,与仿佛失去血色的白纸达到一种奇妙的平衡。第三张则主要是脖颈以下的躯干部分。 
“怎么样?”冢本没有靠过来,在原地问道。 
“原来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你的专注力还真好,看着尸体也不怕吗?” 
“我一点也不怕。” 
“因为他看起来只是个物体吗?” 
“与其说是物体… …”河原崎含糊不清地说道,“就算变成这样,我还是觉得像某种人工制品。” 
“人工制品?”冢本忍着笑意说,“你说高桥先生是人工制品?说得好。” 
“这一位真的不是神吗?”如果不是神,那么端正的侧脸又是什么?河原崎不禁想这么问。 
“高桥先生不是神,是吧。如果是完全站在旁观者角度、不受任何时间及空间限制的神,不会这么简单就死去的。身为神,死亡本身就是一种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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