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场》第80章


“那天早晨,我妈妈对我说,让我帮着在斯卡代尔峰上找一个旧铅矿,我大吃一惊。我想,如果真有这样一个铅矿,我肯定知道。我在那里长大,从没听人提起过。我敢发誓,斯卡代尔的每一寸土地我都了如指掌。所以我不相信真得有这样一个地方。”
“住在某个地方,并不意味着你就对它十分了解。就像我表兄布莱恩,他可能认识他的牧场里每一片叶子。”
“从他家到牛棚的每一步路他都很熟悉,对他常走的去斯卡莱斯顿河钓鱼的那条小路他也很熟悉。可是,仅此而已。他从没有想过要去走一走从没走过的路,看看从没去过的地方。我和他不一样。小时候,只要不睡觉,不上学,不干活,我就到处跑。我第一次爬上那座峰的时候,只有七岁;我一周要在盾牌峰上去好几次,完全是出于好奇。我喜欢斯卡代尔的每个角落。”
有那么一阵,随着他的思绪回到过去,他的脸沉了下来。“我很想念那里。”他冷不丁地说,然后又在记忆的长河里追溯着。
“所以,我很纳闷,要是那个铅矿的入口还在,我怎么会不知道呢?那段时间,反正是孤注一掷,只要有可能找到爱丽森,任何可能性我们都不放过。”
“找到铅矿入口,我惊呆了。我以前在山谷的下面从没走这么远。夏天杂草丛生;冬天从河边远远地向上望去,只见乱石一堆一堆,好像没法儿上去。其实,山也不陡,就在书上描写的那个地方。”
“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在我走进那片神秘地带之前,竟然有人到过那里。我意识到,我对斯卡代尔的了解很不全面,这让我很不安。我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力,动摇了我对自己的信心。”
“不过这件事儿后来让我受益匪浅。别人的恭维奉承不会让我上当。从那以后我就明白了,你可能自以为对你天天去的地方、天天见的人非常了解,其实不然。更不用说那些你只见过几面的人,要说了解,根本谈不上。所以,爱丽森的事也让我明白了一些道理,尽管当时并没有这样想。”
他用手摸了一把下巴。“说实话,当时我都愿意采用掷骰子的办法来判断爱丽森是否还活着。”
查尔斯对一些当事人的了解不如凯西和珍妮特。他歉疚地笑了一下。“我总是爱幻想,”他说,“经常想象着我如何逃出斯卡代尔,改变自己的生存环境。所以,在很多时间里,我根本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事。至于成人之间的关系——对我来说显得很神秘。我只知道我想要的和斯卡代尔任何其他人想要的不一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直视着凯瑟琳的眼睛。“我必须到伦敦来弄个明白,我到底想要什么。我是个同性恋,在这么多年里,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关系。我只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所以,如果你想了解鲁丝与菲利普之间的关系有没有不太正常的地方,恐怕找我不太合适。”他笑了笑,“我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都非常奇怪。”
1。英式入侵的音乐源头,它强劲而有旋律性,是美国的摇滚与R&B,以及英国的噪音爵士的混合体。(译者注)
7
1998年5月
凯瑟琳正在兰姆旗酒店楼上的房间里调好一杯杜松子酒补剂,她的手机响了。“你好!我是凯瑟琳·希斯科特,你是?”她接起电话,心想,但愿不是唐·斯玛特打电话来取消访谈。
“是凯瑟琳吗?我是保罗·贝内特。爸爸说你在伦敦,是吗?”
“是的。我来伦敦好几天了,主要是和几个人谈谈那本书。”
“我也在城里,明天回布鲁塞尔。晚上能不能一起吃顿饭·”
凯瑟琳很高兴,“好啊!”于是便约定晚上七点见面。晚上要与保罗一起吃饭,这让凯瑟琳满来了精神。她一抬头,看见一个一脸憔悴的人,正犹犹豫豫地打量着她。
“请问你是凯瑟琳·希斯科特女士吗?”他问。
“您是唐·斯玛特先生吗?”她欠起身,和他握了握手。他一边点头,一边坐在了她对面的椅子上。如果从乔治·贝内特的描述她可认不出斯玛特。乔治所说的一头红发已变得花白,看起来他刚刚刮过胡子,皮肤显得又干又松弛,脸上已有老年斑,给乔治留下深刻印象那双狐狸般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白发黄。
“谢谢您愿意和我谈谈。”她说。
他呷了一小口啤酒。“我是自讨苦吃,”他说,“按理说,我应该写这本书。从案发当天起一直到审判结束,我一直跟踪报道。只是乔治·贝内特后来不给我透露消息。我想主要是因为他嫌我老是提醒他的失误。”
“他的失误?”
“他极力想找到活着的爱丽森·卡特尔。后来他才明白,爱丽森其实已经死了。从那以后,爱丽森的死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所以他不愿意和我交谈。只要他一坐下,看着我,他就会想到,是他让鲁丝·卡特尔精神崩溃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你吸烟吗?”
凯瑟琳摇摇头。
他点着烟,愉快地叹了口气。“大家都戒烟了。就连新闻编辑室也成无烟区了。嗯,凯瑟琳,如果我来写这本书,你觉得怎么样?”
她笑了笑。“很有意思,唐。”
“当然了,”他说着,“从案发第一天起,从乔治说的第一句话当中,我就知道他值得一写。他很倔强。他一定要将爱丽森·卡特尔的案子一查到底。其他警察,只是例行公事。当然,他们也为卡特尔一家感到难过。我相信,那些当了爸爸的警察,每天结束寻找爱丽森回到家里时,肯定比平时要多拥抱一些他们的女儿。”
“可是,乔治就不同了。他把办案视为使命。谁都有可能放弃爱丽森这个案子,唯独乔治不会放弃。即使失踪的是他自己的女儿,他也不会更投入了。在这个案子的整个过程中,我一直在关注乔治·贝内特,可我始终搞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卖力。好像那是他自己的事。”
“对我来说,这可真是个好机会。我第一次为一份在全国发行的报纸工作就是在《每日新闻》的北方报馆,当时我正在搜集素材,争取进入伦敦报业。我以前在《每日新闻》上报道过波琳·瑞德和约翰·吉尔波瑞治失踪的消息,我想,如果我可以让警察把这两起失踪案与爱丽森的案子联系起来,那我就会抢到一个头版头条。”
“你应该做到了吧?”她问道。
他的脸上显出了愠怒的表情。“乔治干脆不合作,他怎么样都不愿意把爱丽森的案子移交给那些专门调查儿童失踪案的警察。我不明白他是凭直觉呢,还是因为固执。可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可乔治似乎预感到爱丽森·卡特尔的失踪与其他案子没有联系,此案非他莫属。”
“不过,这都应该感谢乔治,他让你打进了舰队街,对吗?”凯瑟琳问道。
“是的。我就爱丽森失踪案作了一些很不错的报道。我记得,有几篇是我借助千里眼的故事写成的,很精彩,那就是我跻身一流记者的准入证。但具有讽刺意义的是,正因为这些报道,这个案子最后的真相我连一页都没有写。”
说到这里,斯玛特突然不再讲他的光荣历史了,而又把话题转回到《每日新闻》,后来他做了那里的夜间新闻副主编。三年前,他被裁员,当了一个新闻报道采访部的临时业务主管,一周工作三个晚上。“现在他们找的记者没有任何新闻线索。所以,他们需要安排一个他这样的人在夜间值班。”
“不瞒你说,爱丽森·卡特尔的案子对我个人生活的帮助比对我事业的帮助更大。作为最重要的一个儿童失踪案,它让我打消了要孩子的想法。可是,我当时的妻子却不这么想。于是,我的婚姻也就伴随着爱丽森·卡特尔的遭遇,走到了尽头。一个十二月的夜晚,在德比郡那个小小的村子里发生的事情竟然会有谁也意想不到的作用。”
“大凡扑朔迷离的案件常常会这样。没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以需要对每一个相关人员进行调查。到后来,所有的秘密突然被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大部分都是一些不光彩的东西。”
“你后悔你报道这个案子的方法吗?”凯瑟琳问。
他傲气十足地笑了笑。“实际上,那个时候我是最棒的,现在还是最棒的。我的工作在我看来有两方面的作用。首先,我给编辑提供有价值的、震撼人心的、独一无二的报道题材,这样就可以保住老读者,同时吸引新的读者。另外,我就是要做警察的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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