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案鉴赏》第30章


他把手帕盖在脸上,擤了擤鼻子,又把手帕放回口袋。接着,他用手按在我的胳膊上。他的手背上汗毛浓密,手指粗短结实。我几乎看见了这只手挥舞着刀的样子。
“福尔曼女士,你该走了。”
“外科医生”把我领了出去。门在我身后轻轻地关上了。
大卫正在去伦敦的途中,我直到傍晚才联系上他。因为时差的缘故,我打电话时他正在睡觉。我说到了火灾,他迷糊的声音就一下变清醒了。
“天哪,艾利!我明天飞回来。”
“不用。我很好。”
“真的吗?”
直到现在,我的嗓子都干干的,并且依然觉得自己到处都闻得到烟味。但这些不用让他知道。“真的。”
一阵沉默。然后他说:“蕾切尔好吗?”
“她很好。卡蒂来我家过夜。万圣节前夕嘛。”
青少年时代,万圣节是我最喜爱的节日。现在已不是了。那些恐怖的衣服和恶心的恶作剧让这个节日魅力全无。我始终不能理解的是,那样一个让人毛骨悚然的节日,为什么大家还愿意花好几百美元去庆祝?
幸好蕾切尔早就过了上别人家喊“不给糖,就捣蛋4”的年龄。不过今年万圣节晚上,她的一帮朋友搞了个派对,那群女孩子把蕾切尔衣橱里所有东西都翻出来试了个遍,就想搭配出一套鬼节的装束。
“……很不好,艾利。”
我猛然意识到我走神了。“对不起,大卫。你说什么?”
“我说这样很不好。”
“我知道。但至少没人受伤,而且——”
“不,”大卫打断我的话。“我不是说这个。”
我看着杂物间。门半开着,也许应该关严。“那你说的什么?”
他顿了顿。“我担心你会有危险。我想待在你身边。”
“哪个需要你保护哦。”我咬住舌头;又连忙补充道:“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吧。”
“大卫——”
“听着,我知道你自己能照顾自己。但是,如果你在乎某个人,你就想亲眼见到他确实安全——至少,我就是这样。”
“不要老想到不利的一面。不是我说你,你不觉得你有那么一点点自以为是吗?”
“是又怎么样?”他提高了声音。“我承认自己不爱冒险。”他顿了片刻。“但我最大的冒险就是爱上了你。”
我忍住了嘴边的话。
“我没想让你内疚。我——我想——我只是希望这一切都没发生。”他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应该为桑托罗申辩?不仅当时我不相信——现在也依然不相信他杀害了玛丽·乔!”
一声叹息,从七千英里之外传来!接着:“当然不是。只是我没有一天不在担心你。”
我清了清嗓子。这时候跟他说德帕尔马的事好像不太合适。
“艾利,我不想说得像最后通牒一样,但我真的觉得我们俩都应该好好想想了。”他说。
我攥紧了话筒。“想什么?”
“想想我们之间应该怎样。我们是太过于迥然不同的人。”
“我还以为,这正是我吸引你的原因呢。行动派的女人邂逅深沉派的男人,你懂的。”
他喉间压抑住了一阵响动。我趁机过去关上了杂物间的门。
“我们为什么不能双方都好好想想呢?”他沉默片刻,说道。“下星期再给你打电话吧。”
“大卫?”
“什么?”他的呼吸略变急促。
我欲言又止。“没什么。我——我下次再和你联系。”
我挂上电话,开始往洗碗机里放着碗碟。我拿起一个盘子正要放进去时,手一滑,盘子掉下去摔碎了。
“真他妈倒霉!”我一脚踢向水槽下的柜子。“哎哟!”
脚趾上一阵抽搐,疼痛难忍。
等我把碎片扫干净,天色已完全黑了,万物的轮廓隐没于厚重的夜幕之中。
我把扫帚放回原处。我这是怎么了?刚才怎么会对大卫发脾气?其实他有一点说得对,住在治安松弛的郊区确实无法保证安全。遇到这种事他就是要躲开不管、墨守成规以求自保。而我却会像大无畏的死士一样挥舞着利剑冲锋陷阵,绝不怯懦退缩。
这的确是个问题。
* * *
1 体力劳动者多为周薪制。
2 壮丽大道:即东壮丽大道,芝加哥街道,众多顶级酒店位于此。
3 字母“D”:德帕尔马(DePalma)姓氏的首字母。
4 这是英语国家的万圣节习俗。
第24章
周一麦克打来电话来,带来了好消息。保险公司将会偿付大部分清理费并承担设备更新费用。麦克还打算借机更新一套更好的Avid系统。新系统有读写更快的芯片,更优质的处理器,还具有将录像带转为DVD的功能。
“那——资料库里的东西都毁啦?”我问。
“很抱歉,艾利。我知道你很多片子都在里面。”
“不,是我应该道歉才对。”
“为什么?”
“这火可能是冲我而来的。”
“嗯,警察也这么问我的。”
“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他没说话;但就是从这沉默中,我听见了他们交谈的全过程。
“麦克?”
“听我说,艾利,”他说。“重建任务繁重,百废待兴,我还要养家。如果说有人在给咱们传递一个信号,那我是真真切切听到了——我可不想卷进去!”
“所以你——”
“我也搞不清谁放的火,为什么放火。我也不想去搞清。我就想让这事儿过去就算了。”
“所以我这不是自己一个人在面对么?”
“其实你也不用管。”
我换了个话题。“汉克还好吗?我打电话不接,现在只跟我语音留言;他缓过来了吧?”
麦克笑了。“这么说吧,如果他应对压力的方式就是那样,那我还真得给他多加点儿压力呢。”
看来,那个桑迪对他有很大的安慰。
我挂了电话,望向窗外。晴空万里,蓝得通透——这种蓝色,只有秋天才有!随即打电话约苏珊散步,但她已经出门了,去一个美术馆做兼职。我刚套上球鞋和运动装,突然觉得,简直羡慕死了这些人——个个都有去处,人人皆有活干!
我伸展了下筋骨,慢慢跑上沃尔兹路。此路蜿蜒穿过森林保护区,两边没有人行道,只有砾石路肩。路两旁高树成行,为后面的房屋形成一道屏障。夏日里亭亭如盖的树叶如今开始枯萎凋落,地上的残叶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两年前,我曾开车带着蕾切尔经过这里,看见一只小鹿卧在路中央。驶到它近前,只见它微微地抽搐,鲜血从它身下流出;腿和背都已折断,身都翻不过来,更别说站起来了。
我们停车报警。等候时,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捧起来,走到路边,轻轻放进干涸的水沟;它那黑曜石一般的大眼睛久久地看着我;这眼神告诉我,它已经知道自己有了大麻烦;它那年轻的天空已经无可挽回地开始塌陷。
警察来了,他仔细检查小鹿后说,“你们知道我得怎么处理。”
“不,”蕾切尔哭喊着,紧紧抓住我的手臂。
我把蕾切尔揽入怀中:“可以——可以等到我们走了之后吗?”
我拉着泣不成声的女儿上车,驶离现场;猛地一声枪响,我俩都没回头。
两年后的今天,当我慢跑经过那个水沟时,不禁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甚至都没有注意到缓缓开过我身边的那辆黑色轿车。不过,这边的社区里这种轿车并不少见。
SUV同样也很常见。一辆深绿色SUV跟在轿车后面然后开走、紧接着又开过一辆灰色小轿车,我也没怎么在意。
片刻后,我停住了脚步。一只身长大约十五英寸的动物挡住了我的去路。这只小生物鳞片般剥落的粉色皮肤上刺棱着凌乱结块的稻黄色软毛,小圆眼,小塌耳朵,吊着半根似乎曾经是尾巴的东西。我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眼前看到的是什么:没皮的大老鼠?小白浣熊?变异的森林小兽?这时它迈开小短腿,小碎步向我跑过来。
原来是只小狗。
“钉子。”一个男人的声音。“过来。”
小狗原地踯躅着,好像在考虑要不要服从命令。然而还没等它做出决定,一个男人就从旁边的灌木丛里走了出来:五短身材、小潮T恤、休闲裤和意大利懒汉鞋,深色头发中夹杂几丝灰色;手拿一根白色皮狗绳,绳子上钉满了五颜六色的水钻,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一副墨镜,遮住了眼睛。
我们相对时,那狗突然尖利地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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