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征途 天长地久》第17章

无奈。　
彷徨。　
迷茫。　
就这样，她过上了无业游民的生活。
明远说，慢慢找，别急；
明远说，傻丫头，你上班了，我就吃不上现成饭了；
明远说，办了一张借书卡，实在闷了就去看书吧。
明远还说，这是我们的存折，想买什么，就去买，千万别省着。
她抱着他笑，心里却是淡叶秋凉。
于是就读小说，专挑那些不入流的，不上提的，一边读一边堕落得泪流满面，然后自我鄙视：胆小鬼，只会在别人的故事里流自己的眼泪。是那样一个黄昏吧，接到一个陌生电话，“请问你是林溪小姐么？八天前你寄了一份个人简历到中腾丸红公司？”
“是的，我是林溪。”
“总经理让我通知你明天去面试，对了，总经理还让我问你，你个人简历上的字是出自你的手笔么？”
电话里，人事小姐的声音很温婉，林溪认真回答，“是呀，是我的手笔，因为没有电脑，只好手写了。”
这人事小姐就是如今的人事科长婉怡，她确实是个顶好的人，上班的第一天，婉怡就对她说，“林溪，参加面试的人有三十五个，你是唯一一个没用电脑打简历的人，而且是唯一一个寄信给公司的人，刘总看了你的简历后，说，就是你了……”
回想起昨日种种，林溪不能不感叹，有工作的人，吃饭才能定心，睡觉才会安稳，就算是贫无立锥也不会绝望。生在红尘，实在没有理由不工作。无论怎样的一份工作，无论工资多寡，它都是我们身后的坚硬支柱。再劳劳碌碌，奔奔波波，找到了一份工，才有最基本的受惠条件。
突然的，手机铃声响起来。
林溪由着它。
小王关掉音乐说，林小姐，你的电话。
抓起电话，对方急急的说，“小溪，求你帮我。”黄剑平的声音无力，无助。
“怎么？剑平，是黄美丽问你要钱么？”林溪单刀直入。
“不，这回不管美丽的事，是我，我请人代开税收的票，结果款到对方帐户后，迟迟未收到税收的票……”
“结果，开税收的票的人不见了，是么？”
“他似乎从人间蒸发了。小溪，那个人你认识，所以，请你无论如何要帮我。小溪，那笔钱是公司的，足足有50万呢，我原只想从中赚点好处费，可是，如今……”黄剑平像是抓了一根救命稻草，说话完全的不合章法，甚至没有条理，但是，林溪还是听懂了，她问，“那个人是谁？”
“蓝亦然的哥哥。”
林溪完全的呆住。
过了好久，才问，“这件事，你跟明远说了么？”
“没有，小溪，求你无论如何要帮我，你想想看，蓝亦超会跑去哪里，我只有找到他，才有可能洗去嫌疑，小溪，我知道我这样做，很不男人，可是，我无计可施，我只能求你。”
“剑平，剑平，容我想想，容我想想，好么？”
“好，拜托了。”
挂了电话，林溪完全的不知所措。
蓝亦超，蓝亦超，这个名字的主人在多年前跟她有着一份若隐若现，似有还无的情爱。这个名字的主人曾经对她描述过这样的一幅图画，“小溪，等我毕业分到一份好工作，你就不用辛苦了，你替我买了饭盒回来，我们对坐着吃中饭，你，还给我递杯清茶，切个水果，我们活像从前下田操作的小夫妻，勤劳工作、互助互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蓝亦超吻到她的脸上来。
……
第4章·（4）无怨无悔有几人
一曲昨日重现之后，紧接着是一首老歌，男女歌手深情款款的对唱，相思不如回头，如今何必怨离分，除非是当作游戏一场，红尘任他凄凉，谁能断了这情份，除非把真心放在一旁，今生随缘聚散，无怨无悔有几人……
完全是70年代的风情，上一辈子的语言。
但是，林溪喜欢。蓝亦超知道她喜欢，于是抄了整整五十首歌送她。那时，电视还不是很普及，人们听到歌曲的途径非常有限，从收音机里收听，很显然，听一次两次想学会一首歌还是有些难度的，林溪不喜欢唱歌，但是，喜欢听歌。当蓝亦超将厚厚的一本日记拖黄剑平送给她时，她感动。日记本的首页，蓝亦超写，言入黄花川，每逐青溪水。　随山将万转，趣途无百里。秘密就在那首诗里，诗中有两个字最重要，“每逐青溪水。”溪暗含了她的名字。
她曾问蓝亦超，一条普通的青溪能有什么奇景？
蓝亦超说，因为它自然、清淡、素雅，活泼，安详，幽深，所以，我爱。
那段跟蓝亦超走在一起，畅想未来的日子是快乐的，以至于许多年后看到《山楂树之恋时》林溪想到的仍然是蓝亦超。虽然聚会已毕，人群四散，他说拜拜，她说再见，但是挥手作别的那头，仍然是她恍如隔世的青春。她的心也在多年提悬之后，缓缓放下，她理解了蓝亦超的懦弱，理解了蓝妈的势利。
是的，还是要感谢命运，虽然它让年华步步远去，各色人等徐徐消退，却仍旧在多年后独留一份清明给林溪，婉怡曾经不止一次的说，林溪，我妒忌你，妒忌死你了，你看看，我明明是比你小了五岁，可是和你站在一起，反而像是大你五岁，你看，你的眼睛清明澄澈的可以映出影子来，你的额头光滑的比我们的亮光板还亮……婉怡每每这样说时，林溪心里是喜悦的，嘴上却说，瞧你，唯恐别人不知道我是年近三十五的老女人了么。
想想，真可怕，十年而已，自己已经从花季少女长成一个９岁男孩的母亲，然而，真相不容辩驳。在绚丽和褪色之间，在红了樱桃，绿了芭蕉之后，她慢慢明白，女人也是自然之子，什么样的年纪就应该有什么样的心态，所以，她从来不闪烁其词的隐瞒自己的年纪，女人嘛，就算是你芳华繁盛，艳光四射，真把自己开成一朵花，摇曳在滚滚红尘。但是，终究要老。
一念至此，不禁为黄剑平的那50万着急起来，她问自己，林溪，你有能力从蓝亦超手上追回那50万，他是你的谁，凭什么要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林溪颓然。
她呆呆地看着窗外，看着广州的夜景。　
电话又响了。是明远。
“谢谢你，老婆。”
“莫名其妙的说什么谢谢？”
“刚刚才知道你寄钱给妈了。”
“那也是我妈。”林溪说了这句后，想到了黄剑平托付的事，她说，“有一件事，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明远说，“你心事重重，魂不守舍也是跟这件事有关？”
“是的，明远，我不知道怎么说。”
“那就不说吧，好了，我到家了，等你回家后，再决定这件事要不要告诉我，好么？任何时候，我都信你。”
电话里林溪听到明远的开门声，然后就听到儿子一一的声音，“老爸，这是税收的票。你得给我报销。”“嘘。”明远对儿子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一一马上换了话，“老妈，还有多久回来？我和笨笨，还有爸爸都想你了。”林溪笑，“半小时吧。”
轻轻的挂了电话，她笑。有许多时候，明远和儿子私底下的那点小动作，她都看在眼里，但是，她从来不说破，她躲在一边，为这份不说破暗自开心着。
车子里，女歌星反反复复地唱，
相思不如回头，
如今何必怨离分，
除非是当作游戏一场，
红尘任他凄凉，
谁能断了这情份，
除非把真心放在一旁，
今生随缘聚散，
无怨无悔有几人？
林溪问，“小王，这歌是谁唱得？真好听，晚上回去我下载到手机里。”
“高胜美和姜育恒。我就知道你喜欢听这种调调，特地买来的。”小王得了夸张，便卖起乖来。
“王婆卖瓜。”林溪抢白道。
不知不觉，车子已经进入佛山，在经过麦当劳时，林溪说，“等我一下。”
十分钟后，林溪打了两个包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