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王乱:西晋那时的权谋诡计》第79章


,国力强盛。武皇帝广封藩王,期望各藩王做为朝廷屏障,拥护晋室百世不息。谁曾想,日后骨肉至亲纷纷为祸朝廷,先有外戚专权,杨氏、贾氏流毒天下,后有齐王、赵王夺权篡位。
“如今这些叛逆都已服诛,但是天下未安,我心忧王室,每念至此,心悸肝烂。羊玄之、皇甫商这两人都是赵王一党的余孽,不仅没被治罪,反而在洛阳兴风作浪,令人愤慨。所以征西大将军(指河间王)羽檄一出,四海云应。本以为六哥(长沙王排行第六)与我同心,擒拿皇甫商等使其认罪伏法。不料六哥竟然自为戎首,上矫君诏下离爱弟,妄动兵马任用豺狼。六哥行恶求福,南辕北辙,如何可能实现?
“前日我虽有河桥之败,但在温县打了个胜仗(注:此役不可考,估计是微不足道的小胜),一彼一此,不胜不败。我麾下武士百万,良将锐猛,这些精兵良将足以攻克洛阳,也足以与六哥协手整顿海内。六哥如能听从太尉(指河间王),斩杀皇甫商,缴械退让,我马上班师回邺。
“来信已收到,览信感慨不已。士度吾兄(长沙王字士度),请正视你的处境,深思进退。”
长沙王的信中提到了陆机的惨败,成都王则在回信中有意强调自己未落下风,只能算是平局。成都王只是嘴上逞强而已,直到长沙王死亡,他都没有能够再次发动进攻。
致命的威胁还是来自西线。
张方自从损失了五千士卒,就打消了速战速决的念头,他撤出洛阳,驻扎在城西的十三里桥西。十三里桥在水之上,毗邻洛水、谷水,向北走数里就是大名鼎鼎的金谷涧,向西南走数里就是千金堨。此处是洛阳城西的粮仓,张方占据此处,就截获了长沙王一半军粮;更要命的是,洛阳地势西高东低,全城饮用水由谷水注入千金堨,再由千金堨流入城内,最后排放到洛水,张方掘开千金堨,断了洛城水源。
洛阳一下子陷入困顿,粮食告急,城内城外的水碓也全部干涸掉。水碓是古代用水利舂米的工具,水碓一干只能手动舂米,这需要大量人工,长沙王于是征发洛阳权贵家的奴婢舂米做军粮。长沙王又大量征兵,一品官员以下家庭、十三岁以上的男子都要应征,同时又有大量奴隶被赦免,招入军队,这些战斗力可疑的军队被称为“四部司马”。
在这种困境下,长沙王当然盼望速战速决。张方偏偏不来攻城,他知道此时长沙王的军队连战连捷,士气锐不可当,但是长沙王坐守孤城,力量消耗一分就少一分。张方的战略就是拖,耗你个灯枯油尽满城饿殍,到那时洛阳城就不攻自破了。
张方既然不来,长沙王只好主动出城进攻,结果张方在十三里桥与洛阳之间一口气修筑了十几道壁垒。十一月辛巳,长沙王杀出城来,张方退守壁垒,长沙王攻坚不利,退回城内。
张方的战略无疑是十分正确的,长沙王日渐被逼到悬崖边缘,成都王估计也是知道长沙王的真实处境,所以才有恃无恐,坚决不讲和的。
此时洛阳城内的士气依然很高涨,《晋书》上说“战久粮乏,城中大饥,虽曰疲弊,将士同心,皆愿效死”,不过大家心里都明白这已是强弩之末。那个日后中流击楫名留千古的民族英雄祖逖,当时在长沙王幕府担任骠骑主簿,他对长沙王说:“雍州刺史刘沈忠义果毅,治下雍州的兵力足以克制河间王,不如下一道诏书给刘沈令他发兵。河间王必定召还张方,这是围魏救赵的良策。”
长沙王觉得这是条好计,在给刘沈下诏书的同时,长沙王还秘密派出皇甫商,携带另一份诏书去秦州找皇甫重。诏书的内容是让皇甫重、游楷等人罢手言和,然后联合出兵,与刘沈东西相应夹攻河间王。
皇甫商秘遁出城,向西日夜兼程。可惜天要亡长沙王,皇甫商混进关内,潜行穿越长安,刚想松口气,就遇上了他的外甥(注:即同族姊妹的儿子)。皇甫商平素为人肯定不好,据说这个外甥一向就很憎恶他,于是这个外甥向河间王告发,皇甫商被擒获,河间王将他拖到长安菜市斩首,算是替李含报仇。
皇甫商的离城、被擒、被杀,已是太安二年的年底。
一转眼又是新年到,洛阳的新年又一次笼罩在恐怖与鲜血之中。太安三年正月初八,丙午日,尚书令乐广在忧愤交加中病死,乐广的女儿嫁给了成都王,长沙王因此怀疑他里通外敌。乐广说:“岂以五男易一女?”意思是说我的全家老小,包括五个儿子都在洛阳城内,通敌是夷三族的罪名,我岂会因为一个女儿而赔上五个儿子的性命?
不过这个说辞并没有打消长沙王的疑虑,乐广惊虑之中竟然生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按杜延业《晋春秋》的说法,乐广是自杀的)。但凡内战,都会有这种骨肉分离的悲剧。
这时洛阳城内的形势进一步恶化。城里的粮食消耗殆尽,米价飞涨至一石万钱的天价,普通百姓吃不上饭,街道出现饿殍。
饥饿也许是世上最厉害的武器,它就像一只无形的硕大毒虫附在人体上贪婪吸食精气,这不仅是肉体上的戕害,更是精神上的侵蚀摧残,任你是视断头如断发的英雄好汉,还是视贞节如性命的烈妇贞女,都很难熬住那如附骨之蛆一样切切碎碎的痛苦。
洛阳城内外绝隔,既已断粮,又无破敌出城的希望,还没有友军支援,稍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这是绝境。长沙王犹在做困兽之斗,但是自己是否值得跟着陪葬呢?
一些禁军将领意志崩溃了,他们决定背弃长沙王,就像他们以前背弃历届执政者一样。这些怀异心的将领主要是殿中禁军及三部司马,他们与左卫将军朱默密谋发动一场小规模政变,废黜长沙王与张方媾和。
但是媾和也是需要实力作为后盾的,朱默等人地位低下,无法与河间王平等对话。在不对等的情况下媾和无异于开门揖盗,张方可以肆无忌惮地赶尽杀绝,完全占领洛阳。所以仅凭禁军将领不足以成事,还缺少一位地位卓著的领袖,于是他们找到了东海王司马越。
东海王官任司空,兼领中书监,当时洛阳城内除了惠帝与长沙王,就属他权势最重。恰好他也担心张方破城之时玉石俱焚,自己受到连累,当即与朱默等人一拍即合。
当时长沙王还在焦急等待关中方面的消息,根本没有料到会遭遇手下的背叛,他永远等不到刘沈起兵的好消息了。太安三年正月二十五日(癸亥日),殿中禁军劫持长沙王,软禁在宫中;东海王随即逼迫惠帝下诏免除长沙王的一切职务,囚禁于金墉城。长沙王在囚所徒劳地上书:“陛下笃睦于亲,委任臣处理朝政。臣小心忠孝,神祇所鉴。诸王听信谬言,率众责难于臣,各朝臣出于私心,将臣收捕关押。臣不惜一死,只是担心大晋衰微,陛下至亲死亡殆尽,陛下将会陷入孤危。如果臣的死可以使国家从此安宁,使司马家从此不再有纷争,那么臣将欣然就死,但是事实显而易见,臣的死只能令乱臣贼子感到快意,对陛下毫无益处。”
废黜长沙王只是部分禁军的意愿,另一部分禁军有的依然还在犹豫,有的则对长沙王誓死跟随。政变消息一传出,洛阳城内部先已起了混乱,东海王派使者出城媾和,使者回城后宣扬说,张方的关中军也是灰头土脸士气不振,离崩溃不远。
于是殿中禁军后悔不已,有一些死忠分子就策划要劫狱,救出长沙王跟张方死拼到底。风声漏到东海王耳朵里,东海王大为惊恐,他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长沙王如果得救,那他就必死无疑。
东海王打算处死长沙王,来个釜底抽薪,断了众人的念头,这作法很危险,万一众人在激愤之下不管不顾的据城反抗,那后果是灾难性的。黄门侍郎潘滔连忙制止,他说:“千万不可,杀长沙王者,自有其人。”潘滔示意东海王借刀杀人,让张方动手铲除长沙王。
东海王于是密请张方派兵入城,同时秘密告之长沙王的所在。正月丙寅,也就是长沙王被废的两天后,张方派亲信郅辅到金墉城,将长沙王转移到关中军军营中。
张方是贫贱出身的武夫,性格残暴,与董卓是同一类人,此前长沙王让他损兵折将,张方恨长沙王入骨,而且当时河间王、成都王还有东海王,都盼着长沙王死掉没有后患,张方因此更加肆无忌惮。
长沙王被转移到军营的当天夜里,张方将他绑在木架上,用文火慢慢烤死。长沙王临死前的惨叫传出数里远,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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