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物语3》第124章


至今都记得它的声音,像个初涉人世的小孩子,奶声奶气地对他说,它从一个青色的地方钻出来,无家可归,需要他的“收留”。
“为何找我?”他问。
他并没有兴趣收留任何东西,当年,能做的他都做了,所有与天界与石头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如今,他只想做个淡泊隐者,独自生活。
“我的身体里有你给我的力量,所以我第一个想找的人,就是你呀。”石头回答。
“你走吧。我连一只猫一只狗都不收留,何况一个石头。”他转身,不留余地地拒绝。
石头带着哭腔跳到他面前:“没有人收留的话,我会‘死’的!”
“与我何干?”他绕开它,躺回床上。
“我可以替你做件事,作为交换。”石头跳到他的身上,箭头自作主张地对准了他的左眼。
什么?!
不等他说同意或者拒绝,石头便化成了一枚细细的针,尾巴上穿着一条斑斓的七色线,“嗖”的一下扎进他的皮肤,从左眼下钻出来,以闪电般的速度“缝”了好几针之后,才又化回本来的模样,得意洋洋地站在他的身上。
他猛地起身,摸向左眼下突然发烫发痒的皮肤,怒道:“你干什么?!”
“接回你断掉的情腺亚。”石头高兴地说,“还有哦,被我加固的情腺,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不可能有再次断掉的机会。怎样,开心吗?!”
结果是,石头被他从窗口扔了出去。
爱恨重归的感觉,太坏太坏,他倒在地上,摁住狂跳不已的心,不能这样,他万般苦痛才得到的“无爱无恨”,怎么就被一块石头给毁了?
心跳得这么厉害,陌生多年的情感像洪水一样挤回原来的地方,难受与恐惧纠结在一起,狠狠钻进灵魂里的每一道缝隙。
他害怕,实在地害怕着……
谁知,几天之后,石头又摸回他门前。
“你还回来做什么?”他怒指着大门,“你这妖孽,给我滚!”
“我不是妖孽哇!我是上古神石!”石头纠正他,“我再帮你做第二件事,这样你一定会同意收留我的!”
“滚出去!”他不给它一点面子,“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
“我能看见你心中最爱的人哟!”石头嘻嘻笑道,“美貌的微澜姑娘。”
他的心脏被这个名字狠狠戳中,几乎停止跳动。
“你……”他指着石头,努力让自己不要那么惊恐。
“我知道她在哪里哟!我昨天才去看过她哟!”石头蹦了蹦。
不要说……这三个字还未出口,石头已经大声道:“她的家跟你居然只隔了一个镇子哇!就在双霞镇的杏花巷里哟!”
这一次的结果是,它被更用力地扔出了窗外。他甚至都不问它如何知道他的秘密。
“再让我看见你,我不管你是神石还是妖孽,必要你粉身碎骨!”他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玩笑的成分。
滂沱大雨里,他狠狠关上了窗户。
自那之后,石头再没回来找他。
说来,他最恨的,应该是这块石头吧?!那么轻易地转折了他的命运……
他用力一撑竹篙,苦笑。
小舟划过的地方,留下淡淡的水痕,两旁的靛荷,似乎已过了它们最美的时节,微微露出了颓态……
12
深夜,落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在湖水上打出一个个的圈儿。
隐芳庐的秋千架前,沈子居呆看着那块新垒起的土包。
许久后,他很平静地问那个坐在石桌前饮酒的男人:“你是谁?”
“定言。”对方比他更平静,“一个可耻的闲人。”
“你躲在我们背后,有多久了?”沈子居突然笑了,“躲在我们背后,看我们花前月下,一定很难受吧?难受得恨不得我死吧?可怜虫!”
定言不说话,只管给自己倒酒。
“你要微澜跟你走,微澜却坚持要与我在一起,你这个畜生……”沈子居的笑,换成了切齿之恨,指着他,“沈家上下二十几口人,你怎么下得去手?畜生!畜生!”
定言的手停了一下,旋即又若无其事继续斟酒。
“你这般毫无人性的畜生,微澜怎可能与你离开?”沈子居冲到他面前,揪住他的衣襟,“你竟连微澜都杀了!”
定言稍微用力,便将这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推倒在地,冷冷道:“如今我最后悔的,是杀她杀得太晚。”
“啪!”酒杯在他手里碎成了粉末。
“你……”沈子居踉跄着爬起来,没敢再与他硬碰,只能像疯子一样反复吼道,“你是个畜生!比畜生还畜生!你把微澜还给我!她是我的!她只爱我!”
“她谁都不爱。”定言笑笑,“残缺的情腺注定了一切。在你买凶杀人、害岳如意一家大小命丧黑狐岭那天起,你就失去骂别人畜生的资格了。”
沈子居脸色大变:“你如何得知?!”
“你刚刚不也说了,我是个躲在你们背后的可怜虫。”定言饮下壶中最后一滴酒,“我又是个闲人,最爱做的,就是躲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观察你的生活。毕竟,你是微澜身边的男人。我也好奇,你能用怎样的能耐,拴住她这般的女子。”他顿了顿,看向沈子居,“对,我无数次想杀了你。但最后我发现,你跟我一样,,只是个不懂如何相爱的可怜虫。”
说罢,他仰天大笑。
“胡说八道!”沈子居怒吼,“微澜说过要永远跟我在一起!她说过我是她此生唯一!”
“她对所有人都这么说。”定言站起身,“她不曾为任何一个‘唯一’赴汤蹈火,不曾在他们身陷病痛或者危险时出手相救,她甚至不曾为谁的离去掉过一滴眼泪,她的‘最爱’,永远是下一个。”
“你杀了她,还要污蔑她!”沈子居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变得无比狰狞。
“你喜欢怎样想都可以。”
定言转过身,最后看了那新坟一眼,才回头往湖边而去。
芳隐庐,就把它永远沉到记忆的湖水中,再不相见吧。
他望着雨夜中凄清的湖面,不禁在心中大笑,自己的生命,原来这么糟糕。
离湖岸只剩几步距离时,身后突然传来沈子居的声音,不是怒骂,也不是呼喊,而是在拼了命地大声念一串咒语般的东西。
未及回头,他便走不动了。
异常的感觉从脚底一路直上,他低头,赫然发现一股蓝光竟将他整个人染成了蓝色,牢牢被缚的感觉几乎让他窒息过去。
他用尽全力转过头,却见那沈子居身前的空气中,漂浮着一个打开了盖子的白玉小匣,蓝光便是从那里头而来,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它靠近,无数只看不见的手紧攫住他,仿佛一定要拖他进地狱。
“听说,这个盒子里装着的,是比地狱更痛苦的地方。”狂乱的笑声扭曲了沈子居的五官,他站在匣子后面,无比痛快地看着被一点点拽过来的定言,“你害死了微澜,只有这样的地方,才是你的归宿!”
地狱?!
也许沈子居说得对,现在,没有比地狱更适合他的地方了。
如果那个匣子里,真装着这样一个地方,那又何必抗拒呢?
定言忽然停止了挣扎。
“原来,烬弯真的这么厉害!”
惊喜地声音,从沈子居身后冒出来。
岳如意高兴地拍着手掌,连声道:“虫人们说的果然不错,烬弯真是一个连神都可以装进去的武器。”
沈子居猛一回头,诧异地看着与平时判若两人的她,斥责道:“你如何跑来这里?”
伴着一道强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陌生女子,从岳如意的身体中走了出来。
被抛弃的身体重重倒在地上,曾经白里泛红的脸颊迅速爬上一片只有死尸才有的青灰色。
一身黑纱的陌生女人,笑盈盈地站在看傻了的沈子居面前,故意扮出岳如意的声音:“相公,如意两次逃过灭顶之灾,不是运气好,而是我早就死了,在你找了杀手去黑狐岭埋伏送亲队伍的时候。”
沈子居颤抖着身子,踉跄着后退,指着她:“你……你是鬼?!”
“哪有那么多鬼?”女子笑道,“我是你的帮手才对。你找的那些杀手太差了,没两下就被岳家二少爷打跑了,还好有我替你补救。你看,我还得牺牲自己,钻进你夫人的尸体里跟你做了一年多的夫妻。”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沈子居顺手抓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向她。
她一挡,石头在她的手掌里碎成了渣。
“别过来!”他大喊。
“你不怕杀人,却怕被杀?”她一脸好笑地停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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