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朋克救地球》第17章


“该不会因此杀了那个女孩吧?”黑泽话声刚落,周造粗鲁地回道:“怎么可能!”
“不是的。”阳一郎冷静地否定了。他说,绝对不可能干那种事,天理难容的。“不过,提议拿那件事当失和原因的人是我。面对悲痛欲绝的挚友,我只是冷血地算计布局。”他的语气带着自嘲。
“没那回事!”周造话说得简短,却反复低喃着:没那回事的……
“村里的人好像都认为,找人欺凌那位女孩的元凶就是你啊,阳一郎。”
阳一郎笑了,“本来我在村里就不太有人缘啊,只要放出那种谣言,大家马上就信以为真。消息这种东西,反应出来的不是真实性或证据,而是接收者的需求。”
“所以,女孩受欺凌的消息也是编出来的?”
“不……”阳一郎顾虑周造而迟疑着。
“那是真的。”周造吐出的这句话仿佛轻轻浮出林间,心绪宛如无形的拳头紧握,揪成一团。
于是,黑泽在脑海中描绘着。阳一郎、周造、周造的情人,然后,还有一名现在不在此处的男子。“莫非……”黑泽说了出来,“莫非……凌辱那女孩的,是山田?”
周造顿时张开口。
阳一郎则是动也不动,已经紧闭着唇。
“我没有任何根据,只是简单的算数啦。”黑泽搔了搔头,“可能碰巧山田自己找上你们协助藏身,也可能是你们终于找到他的下落,总之,你们把山田带来这里了,这点是千真万确的吧?”
事实就是,保险箱的笔记本里记录着山田的名字。
“假设是的话呢?”
“你们对外提供小暮村的藏身处,而会找上门的委托者,恐怕大多是生活在社会后街暗巷里的人吧。过去曾凌辱女孩的男子,今日极有可能在暗巷中打滚,这么一来,那名男子的行踪或许就有机会传到你们耳里。”
“任君想象。”
“你们拿入窟计划将山田骗进洞窟里关起来,打算一报前仇。不是吗?”黑泽甚至猜想,搞不好他们会开始经营藏身生意的动机正是复仇。
“别忘了,我可是本村有权有势的人。”阳一郎答道。
“或许吧。”
“你知道有权势的人才能讲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什么?”
“‘不予置评’。”
黑泽不禁噗哧笑了出来,即使阴险的真相就在眼前若隐若现,气氛顿时变得好愉快。他接着望着周造说:“为什么身为入窟者的你会在洞窟外头?很怪耶?”
“因为,”周造苦笑,“入窟太闷了,我有时会出来放放风。”
这回答一听就是瞎掰的,但黑泽没再追问。
他想起在保险箱发现的某样东西,就是那张夹在笔记本里的泛黄照片。这张快照并不是黑白的,但褪得只剩淡淡的色彩。照片上,两名十多岁的少年搭着肩,留着同样的发型,一脸幸福地露齿笑着,当然,那就是当年的阳一郎与周造吧;而眼前的两人都老了许多,脸上也不见一丝笑意,却和那张照片的留影非常、非常相似。
黑泽叹了口气,对阳一郎说:“不论这做法是对是错,我觉得你相当了不起呢。”
“我很了不起?”或许是没料到会被这么称赞,阳一郎的神情第一次暴露出内心的波动。
“没有哪个政治人物会为了国家牺牲自己的。”黑泽想起花江曾这么说。
阳一郎为了村子的未来,秉持一己的信念与洞察力,坚信的事情便付诸实行,甚至不惜舍弃友情与自己的人生乐趣。虽然很难定论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黑泽由衷佩服阳一郎的决断力与强烈的意志。
阳一郎有些困惑地笑着说:“我所做的事不是为了国民着想,我关心的只有这个村子、这个部落的居民罢了,没什么了不起的。”
“是哦。”黑泽说完,告别了两人。
走回停车处的路上,只有一次,他回过头望着那座岩壁。
岩穴前方不见村人的身影,但总觉得“快点!动作快!”、“好了!快关上吧!”
声声兴奋的呐喊在耳际萦回,宛如地鸣般轰然作响,仿佛卷入风中,盘旋再盘旋。
15
回到仙台市区的黑泽,接连几天四处寻找山田,但依然不见踪影。委托人虽然失望,倒是没有大发脾气或找他麻烦。
过了许多天之后,黑泽才又想起小暮村的事,因为接连发生了两件事。
一件是报纸的报导。在地方版上有一小则新闻,写着:“在小暮村与山形县交界的山中发现一名男性尸体”,姓名与照片都刊了出来,正是山田。报导的最后写道:“研判男子在山中遇难。”
“是哦。”黑泽低喃着,一边任想象驰骋。换言之,阳一郎两人带黑泽进入洞窟的时候,山田的尸体早已被丢弃在山里了吧?也就是说,他们复仇成功了?否则就是他们在那之后、在黑泽确认过洞窟中无人之后,再将山田带回洞窟里,是这样吗?
当然,也有可能一切都是巧合。山田碰巧对小暮村有兴趣,在开庭前突然很想去看看那座岩壁,于是他进到山里,却不幸遇难身亡,这也不是不可能。
黑泽思忖着,“假使,山田不是死于山难意外,而是被阳一郎他们杀害呢?”心中另一个声音顿时浮现:“所以呢?”那又如何?
另一件事是同一天打来的电话。
电话是东京的画廊老板打来的,简直像是有通话时间限制似的,老板话说得又急又快,听不太清楚。
“黑泽先生,关于之前您送来给我们的木雕作品啊……”
“柿本的吗?”
“对对对,那位柿本老师。”
“老师?”
“我想说试试看,把他的作品摆到主攻年轻客层的店面去,没想到大受欢迎,全部卖光了,所以啊,我们画廊打算全面支持他呢。”
一时之间,黑泽哑然无语,脑海出现花江雀跃地大喊“办到了!”的身影。
“所以呢?”顿了几秒,黑泽对着电话说道。
(完)
FishStory
又名:一首朋克救地球
二十多年前
“如果我的孤独是鱼,想必连鲸鱼都会慑于其巨大与狰狞而逃之夭夭。”
我握着方向盘,不经意想起来某本小说里的一段文章。这本书的作者是非常早期的日本作家,晚年深居简出,在荒屋内持续创作,文章全写在墙上。作家于二十年前辞世,这段话便是出自他遗作的开头部分。
而与此同时,我终于意识到汽车音响正流泻着音乐,明明是特地从唱片转录成卡带放在车上,一路上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夜晚十一点,我在从老家回自己住处的路上。老家在邻县,离我的住处约一小时车程。我那七十岁的老父突然要我回家一趟,我以为发生了什么事,一问之下,“邻居送了好多蔬菜,你分一些回去吧。”父亲说:“趁还新鲜,早点回来拿。”
虽然进入梅雨季,雨却迟迟未下,位于盆地的老家非常闷热,所以我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不过看样子这次是推不掉了。
“这一带房子愈盖愈多,我看要不了多久就没办法种稻米了哦。”父亲喜欢聊景气复苏的话题,总是自豪地说日本人多么优秀,才能稳站世界经济第一大国的地位。
“何必连这种穷乡僻壤都费心开发呢。”我回了一句,手上的叉子一边戳着母亲做的干烧咖喱。
“城镇愈来愈进步,哪里不好了?”父亲不以为然地说,鼻孔翕张。
“愈来愈进步,表示哪一天保守的麻烦东西就会进来了呀。”
“你老讲一些难懂的话。”父亲忿忿地说:“什么保守不保守的。”
“像是礼仪呀、道德规范啊。”
“雅史,你就是这样,开口闭口都是大道理,才结不了婚啦。”一旁母亲夸张地叹了口气,一脸惋惜地说:“你这孩子从前不是很有正义感吗?”
“我才没什么鬼正义感哩。”我完全提不起兴致。
“班上要是有同学被欺负,你总是义愤填膺不是吗?”
“下场就是变成我被欺负吧。”
“咦?真的吗?”母亲睁圆了眼,但或许是十多年前的往事,她的脸色很快和缓了下来。
“什么正义,那本来就是主观的看法,打着正义的旗帜才危险呢。”
“你每次都讲一些难懂的东西。”父亲苦笑。
“所以才结不了婚啊。”母亲又说了一次,真是没完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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