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髓工厂》第35章

「啊，早安。」男人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我在做什么？都几岁的大人了，还跟玩具说话？
「爸爸，怎么了？为什么要用奇怪的表情看由莉加？」
她去哪里了？我没办法当玩具的说话对象。
「爸爸在找什么？」
男人无视由莉加，叫着女人的名字。
「妈妈出去了。佩丝生病了，她带佩丝去医院。」
搞什么？居然把照顾玩具的责任推给我，自己出门了！真受不了。
「你的开关在哪？」男人间由莉加。由莉加和一般的孩子完全无法区分。从皮肤的弹性、温度、湿气，到呼吸、心跳、眨眼都彻彻底底地模拟了，辅助功能应该也很完整。
「爸爸，开关是什么？」
「让你停止动作的开关。」
由莉加摇摇头，「我不知道那是什么。」
由莉加是瑕疵品，居然不能简单地关掉。
男人从衣服上面摸索着由莉加的身体。
他惊讶于柔软的触感，把手缩了回来。
由莉加看着男人，露出了微笑。
男人交互地看着由莉加和自己的手。
我无法想像这是人工制品，她该不会是真的小孩吧？这该不会是她的整人游戏？那个时候说堕掉孩子是骗我的，在这里的真的是我的……
男人甩了甩头。
不可能，她没必要开这么恶质的玩笑。
「爸爸，怎么了？」由莉加紧紧抱着小熊玩偶，很可爱地问他。
「不要叫我爸爸！」男人大吼，「为什么你这个人偶要抱着人偶？」
「为什么不可以叫爸爸爸爸？人偶是说小熊吗？」
「因为我不是你的父亲，还有人偶是在说你！」
由莉加楞楞地看了男人一阵子，不久开始啜泣起来。「爸爸为什么要这么说？爸爸讨厌我吗？」
「安静！给我闭嘴！」
哭声消失了。由莉加无言地一直掉泪，看起来相当可怜，让男人静不下心。
这是怎样？简直就像我对孩子毫无道理地乱发脾气。我不能被骗，这个玩具监视我的心理状态，企图操纵我的感情。
「不要再装哭了！」
「人……人家才……才没有……装哭。」由莉加抽抽答答地回答。
「你不可能真的会哭！」
既然这样，我就把你脸上的零件拆下来。
男人张开五爪抓住由莉加的脸。
指尖碰到了温热的液体。
从指尖开始温度传到了全身。
由莉加双眼挂着眼泪，抬头看着男人。
不行，这是玩具的战略，我不能被骗。
为什么？男人体内的某种存在这样问。
因为……
你没有理由，你不是想要孩子吗？那就在你眼前。
但是，那不是孩子，是玩具。
一样的。由莉加拥有真的孩子具备的一切惹人喜爱的特质，你有什么不满？
但是，她没有心。
心是什么？
是人类才有的精神。
那不过是错觉。
不是错觉，我的确有心。
那么其他人又怎么样？你怎么知道其他人一定有心？
我没办法直接知道，但是只要看他们的言行举止……
这孩子也跟普通的孩子一样会说话、会行动。
啊，是啊。
那么她不就有心吗？
「我不知道。」男人出声喃喃自语，「我不知道。只是我想如果我能接受这孩子，能爱她，我就会变得很幸福。」
男人抱起由莉加。
由莉加粉红色的脸颊擦到男人的下巴。「爸爸的胡子，让人家好痛喔。」「由莉加，对不起。」某种甜美的东西在胸中扩散开来。
女人回来了，她看见男人和由莉加的样子，瞬间停下了动作。接着，脸上浮现了柔和的微笑。
她张开双手，拥抱了男人和由莉加。
男人和女人带着由莉加以及她喜欢的玩偶，搬到了森林中。因为他们无法在慌慌张张的都会生活中找出任何意义。
时间流逝。
几乎所有人都放弃了生孩子。当然也还是有坚持生孩子，大费工夫地养育孩子的少数人。他们有时会成为被嘲笑的对象，得不到任何尊敬。这些人最后消失在人们的口中，被遗忘了。然后，这样的人就真的消失了。
没有孩子的社会出现了，但是看来和以前毫无差别，有着孩子模样的东西还是开朗地四处跑跳。不，和以前有着明显的不同，年轻人消失了，只剩下壮年和中年。最后，世界到处都是孩子模样的玩具和老人。
就算没有年轻的劳动力，老人的食衣住还是没有问题。很多人以为是自己年轻时储蓄的关系，当然不是这样。就算再怎么有钱，也无法获得没有生产的东西。让他们衣食无虞的是，极为发达的自动机械创造出的财富。
随着年纪越来越大，人和人之间也不再发生关系。老人难以相处，不愿意互相接纳，也不愿意改变，他们只跟自己的「孩子」说话。
世界非常和平、安详，有着令人心情愉快的静谧。所有老人都打从内心地感到幸福。
「爸爸，妈妈真是的，她趁睡觉的时候放开人家的手。」
女孩竖起耳朵，等着爸爸说，「真是坏妈妈呢。」但是爸爸什么都没说。女孩用力抱着小熊，等了十二个小时。这段时间，她当然也一直监视爸爸妈妈的生理反应。可是所有感测器的数值都显示异常，没有办法计算出下一步应该采取什么行动。
正好过了十二小时之际，时限程式开始动作，「爸爸，没事吧？」
还是没有回答。
女孩瞬间停止活动，接着又动了起来，「妈妈、妈妈！爸爸好奇怪喔！赶快来！」
女孩让感测器作用了三十秒左右，还是无法察觉变化，所以就朝寝室走去。妈妈还在睡。
「妈妈，爸爸没有回答我！他说不定生病了。」
妈妈没有回答。她一监视妈妈的脸，果然还是出现异常的数值。女孩又开始等待，但是这次她没有动也不动地等待十二个小时。因为短时间内连续进入停止状态，紧急程式启动了。
从女孩的身体发出尖锐的警笛声，还有非常大的声音说着，「紧急状态！紧急状态！」
接着接通了警察的紧急线路，报出了住址，然而没有任何来自警察的反应。
女孩在十分钟之内反复了三次同样的动作，接着再度沉默。
时钟砰、砰地报时，女孩再次动了起来。因为没有特别设定进入紧急状态后的手续，因此以时钟的声音为契机，女孩回到了一般模式。
女孩将小熊放到跟今天早上同样正确的位置，潜到被窝里，然后像平常一样地握着妈妈的手。
噗地一声，手指头掉下来了。
但是女孩并没有特别的反应，开始发出安稳的鼻息，睡着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设计者并未考虑过使用者会被放置到腐烂的可能性。
所以一定会……
直到爸爸和妈妈的身体消失不见的那天为止，女孩都会反复过着感情很好的家庭的一天吧。
第10章　照片
男人看着那张照片，觉得很不解。照片中央是个少女，大约十五、六岁吧。在明亮的阳光中，露出了超级阳光的笑脸，要说她是新人偶像也没有问题。相对的，背景则有点暗沉。看起来有点像是某处的神社或是寺院的木造建筑物的一部分，墙壁是腐朽似的暗褐色，到处都有裂痕。如果只是看起来阴沉，那可能只是因为少女太过明朗造成的对比效果罢了。这张照片的问题是少女背后的人影。那个人影有些模糊，细节看不清楚，看起来像是躲在少女的头顶到右边腰部的部分，只拍到了一半。那是个女人，整张脸毫无生气，光看就让人心情恶劣。不，或者该说给人毛骨悚然之感。然而，最让人觉得不舒服的是，尽管那女人是在少女背后被拍到，但是她看起来却有少女的两倍大。
对，这是灵异照片。
男人是照片研究者，在业余的摄影杂志写些简单的解说和散文之类的文章。其中最受好评的是，鉴定灵异照片的企画。说是这么说，不过他根本没有阴阳眼。杂志请他以专业人士的身分，以科学方式解释照片拍到的东西。
但是，这张照片……
正当他陷入沉思的时候，玄关门铃响了起来。因为他不住在大都市，所以都是以电话和书信跟编辑联络。会来拜访独居的他的人，不是来收钱的就是业务员。他不禁叹了口气。
但是当门一开，他惊讶地睁大双眼。门口站着一个带着耀眼笑容的少女，而且他和这个少女根本不认识，却不知道为何感到很怀念。
他察觉之所以感到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