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与狗》第9章


“用双手捂住裤裆。”
接着,他向准尉佩索阿打了一个手势。这是一个肌肉发达的矮个子混血种,他有一张食人猛兽般的大嘴巴。他的足球踢得十分出色,脚头上颇为有力。佩索阿快步走过去,他微微一侧身,飞起右脚,一道闪光从地上腾起,啪的一声踢了出去。雷维亚立刻发出一声哀叫。甘博亚命令这个士官生归队。
然后,他说:“哎呀,佩索阿,你的力气呢?你没有踢动他呀!”
这位准尉的脸色发白了。他那两只斜眼紧盯在努涅斯身上。这一次他运足力气用脚尖猛然一踢。那个士官生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弹出两米,跌倒在地上。佩索阿忐忑不安地瞅瞅甘博亚。中尉微微一笑。士官生们笑了。努涅斯这时已经爬了起来,他用两手揉揉屁股,也笑了。佩索阿再次用足力气踢过去。乌里奥斯特是一班、也许是全校身体最结实的士官生。他微微叉开双腿以便更好地保持平衡。这一脚飞去,他基本上没动。
甘博亚命令说:“二班的三个人。”
接着,轮到其他各班。到八班,九班和十班的时候,由于他们个子矮小,准尉一脚踢去,便一一滚到检阅场里去了。甘博亚对任何人都没有忘记发问,是站直角,还是罚六分。他对每个人都说了这么一句:“你们可以自由选择。”
阿尔贝托只注意观看前几个站直角的,随后便努力回忆最近那几节化学课上的内容。他的脑海里只漂浮着几条模糊的公式和几个零散的专用名词。“巴亚诺复习了没有?”“美洲豹”跟别人换了位置,现在就在他身边。阿尔贝托低声说:“‘美洲豹’,我至少需要二十分。要多少钱?”“美洲豹”答道:“你是傻瓜怎么的?我对你说过了,我们没有考题。你别再说这件事了。这是为你好。”
“各班带回!”甘博亚下令说。
队伍一走进食堂就解散了。士官生们脱掉军帽,高声交谈着走向各自的座位。每十个人占一桌。五年级的坐前排。三年级一进饭厅,值日官便吹响第一声哨子。士官生们立正站在椅子前面。第二声一响,全体坐下。吃正餐的时候,扩音器里播送军乐或者秘鲁音乐、海岸华尔兹舞曲和水手舞曲、山区的瓦依纳民歌。早餐则只有士官生们无尽无休的吵嚷声:“我说世道变了,不然的话,我的士官生,这样的牛排怎么能整块吃呢?”“给我们一小块肉好不好?”“我说,跟着他们就是受罪。”“喂,费尔南德斯,你为什么就给我打这么一点汤呀?你为什么就给我这么一点肉呀?怎么这样一点冰糕呀?”“喂,别往饭菜里吐唾沫!”“你看见他那副嘴脸了吗?”“狗娘养的,你别跟我来这一套。”“我说,要是那些狗崽子把鼻涕流到汤里,我和阿罗斯毕德就叫他们光着屁股学鸭子走,否则就扇耳刮子。”“我说,尊敬的狗崽子。”“您还要牛排吗,士官生?”“谁今天给我铺的床?”“我,士官生。”“谁今天请我吸烟来着?”“我,士官生。”“谁请我在‘珍珠’小店喝的‘印加’可乐?”“我,士官生。”“我说,今天谁吃我的甲鱼?谁?”
五年级进来入座。四分之三的桌子是空位,餐厅显得相当宽敞。一班占了三张桌子。从窗户望出去,草地在闪闪发亮。那只小羊驼一动不动地站在草丛里,两耳直直地竖着,两只湿润的大眼睛凝视着远方。“你以为没有人看见,可我就看见你像个成年人那样用胳膊肘开路,好在我身旁坐下。你以为不可能,可是当巴亚诺问谁打饭时,大家都喊‘奴隶’,我才说为什么不是你们的爹妈,说说看为什么?他们于是唱起‘哎呀呀’来。我看见你放下一只手,差一点碰到我的膝盖上。”八个像笛子似的尖嗓门继续模仿女人的声音,“哎呀呀”地唱着。几个兴奋过度的家伙把拇指和食指捏拢,将面包圈推向阿尔贝托。“我是两性人?”阿尔贝托问道。“如果我脱下裤子,会怎么样?”“哎呀呀,哎呀呀,哎呀呀。”“奴隶”站起来给大家倒牛奶。众人纷纷威胁说:“假如你倒少了,我们就把你给阉了!”阿尔贝托转身问巴亚诺:“黑人,你的化学行吗?”
“不行。”
“你提示我好吗?要多少?”
巴亚诺转动着突出的鱼眼睛,向四周不放心地看看,低声说:
“五封信。”
“你妈妈呢?”阿尔贝托问,“她好吗?”
“还好。”巴亚诺说,“你要觉得合适,就告诉我。”
“奴隶”刚刚坐下,伸手去拿面包,阿罗斯毕德就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面包在桌上跳了一下,滚到地下去了。阿罗斯毕德哈哈大笑,弯腰去捡。这时众人的笑声停住了。他重新坐正的时候,脸色变了,立刻站起来,伸出胳膊,一把揪住巴亚诺的衣领。“我说,光天化日之下,要看清各种东西的颜色,不能装傻,否则算你生不逢时,命运不济。我说,要想偷东西,就得手疾眼快,哪怕是一根鞋带,一针一线。”“假若阿罗斯毕德把他打出脑浆来,那会怎么样?白人跟黑人打架,结果会怎么样?”“我根本没想到我是黑人。”巴亚诺说着,从靴子上解下一根鞋带。阿罗斯毕德接过来,方才息怒。他说:“要是你不给我,我就揍扁了你,黑鬼。”大家扯着喉咙,使劲而热烈地嚎着:“哎呀呀呀。”巴亚诺想:“呸!我发誓,毕业之前我一定把你的衣橱掏光。”他说:“现在我需要一根鞋带。卡瓦,你卖给我一根。你总是有存货的。喂,你没看见我是在对你说话吗?臭跳蚤,你是怎么回事?”卡瓦猛然从空碗上抬起头来,害怕地望望巴亚诺,忙问:“什么?什么?”阿尔贝托低声问“奴隶”:“昨天晚上你肯定看到卡瓦了吗?”
“对,肯定是他。”“奴隶”说。
“最好别对任何人说你看见他了。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美洲豹’说,他们没弄到考卷。你看那山里人的脸色。”
大家一听见哨子响,立刻起身向草地跑去。甘博亚正在那里等候他们,他双臂抱在胸前,口中叼着哨子。大批人群涌进草地的时候,那只小羊驼吓得撒腿就跑。“我会对她说,‘金脚’,你没看见由于你的缘故,我化学不及格了?你没看见我为你得了相思病吗?你没看见吗?拿着这二十索尔吧。这是‘奴隶’借给我的。你如果愿意,我可以给你写信。但是你别捣乱,别吓唬我,别让我化学不及格。你没看见‘美洲豹’连一分都不愿意卖给我吗?你没看见我比那个玛尔巴贝阿达母狗还要穷吗?”各班班长又查过人数,报告给准尉,准尉报告给甘博亚。天上开始下起毛毛雨来。阿尔贝托用脚碰碰巴亚诺的腿,后者斜视了他一眼。
“黑人,三封信。”
“四封。”
“好吧,四封。”
巴亚诺点点头,伸出舌头舔舔嘴边的面包屑。
一班的教室位于新楼的第二层。这座教学楼由于潮湿已经污染褪色了。它的旁边矗立着影剧厅,这是新楼的附属建筑,里面有些粗制的板凳,每周给士官生放映一次电影。蒙蒙细雨把检阅场变成一面无底的镜子。靴子踏在那闪亮发光的路面上,伴着哨声,落下又弹回。队伍一上楼梯,齐步走换成小步跑,靴子飞快地移动着,准尉们高声叫骂着。从教室里向下望去,有片水泥铺的院子。三、四年级的士官生向自己所属的楼房走去时,随时都可能受到五年级投掷的东西或唾液的袭击。有一次,黑人巴亚诺扔下一块木头。立刻传来一声尖叫。接着,三年级一个狗崽子双手捂住耳朵,一路呻吟着穿过院子,一缕鲜血从指缝间汩汩地流出,把军装染红了一片。全班被处罚两周不准离校外出,但是肇事者却没有被发现。两周过去后,可以外出的第一天,巴亚诺给三十个士官生带来两包香烟。黑人不高兴地说:“好家伙,代价太高了。为那个脑壳,一包烟就够了。”“美洲豹”和他手下的人立刻警告说:“两包。否则‘圈子’开会。”
“只给二十分。一分也不多给。我可不想为了几封信拿自己的脑袋开玩笑。”巴亚诺说。
阿尔贝托回答说:“不行。至少三十分。题目我来点。另外,不要口述,给我看考卷。”
“我给你口述。”
一张书桌坐两个人。阿尔贝托和巴亚诺坐在最后一排。他俩前面是博阿和卡瓦。这两个人的宽大的后背是躲避监视的良好屏障。
“难道像上次那样?那一回恰恰很糟。”
巴亚诺放声笑了。
他说:“四封信。每封两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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