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维坦的恋人》第24章


“好个热闹滚滚的摸黑赶路呢。”
静拉好由纪的浴衣,一边用钩绳代替带子缠好由纪的身体,一边用冷静的声音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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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露出鱼肚白的天空,意图让瓦楞屋顶也染上一样的颜色。
彻夜未熄的篝火在中庭燃烧着,锯齿状的火焰轮廓驱散了逐渐稀薄的夜色。
在光芒四射的火光后面,有一户格子门紧闭的木造民房。
那是一幢占地辽阔的平房建筑,在其中一间点燃了※帝'洞的房里,有一庞人的人影映照在格子门上。(译注:雪洞是一种用六角形纸罩包围蜡烛的立灯。)
这时,有另一个人影上前,在庞大影子的面前伏地叩拜。
待报告完毕,庞大的影子颔首后,伏地叩拜的人影旋即连忙离开房间。
庞大的影子继续静坐了片刻,
中庭的篝火一阵摇晃。
人影一声不响地起身,打开格子门来到缘廊。他眺望一眼天际叹了一口气后,在一块块木头拼接而成、嘎吱嘎吱作响的地板上盘腿坐下。
这个人就是调布新町町长·高比良启十。
在往后梳拢的白发下,一对粗犷豪放的浓眉令人印象深刻。深邃的双眸漆黑得有如圆栗子般,年纪至少有五十五岁以上,却仍显得朝气蓬勃,全身上下充满少年的气息。他的脸上除了有深深的皱纹外还有许多斑点,蓄在嘴边的胡子也早成了白花花一片。厚实的身体上,披挂着一件质地精良的深蓝色碎花纹布所织成的上衣,这样的打扮与其说是町长,更像是山贼首领。
启十面露闷闷不乐的表情,定睛注视着篝火。他正在思量今晚发生的事情接下来该如何应变。
久坂由纪遭人强行掳走。
从真冈牛丸口中接获这个报告,是在星夕祭正热闹的晚上十点后。启十闻讯,立即向神情紧张的役场工作人员下达祭典照常举行的指示,并且火速派遣搜索队找寻,整晚不曾合眼休息。
白河移民地最惧怕的,无非是久坂由纪的存在。这件事启十也相当清楚。调布新町能秉持强硬的态度和白河交涉,一切都归功于町内有由纪坐镇,这绝非夸人其辞。
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决定胜败的关键既不是战略也不是战术,而是优异的特进种的武力。
无论是组织再严密的后勤部队企图以大军压境;或是麾下拥有众多足智多谋的军师,试图以绵密的布阵迎战,只要实力坚强如由纪的练气能手击出一发蓄气多时的气弹,再多敌人都会被化为灰烬。要与之抗衡,唯有以拉拢实力相当的练气能手加入,用“气弹互击抵消”这个手段才能奏效。与其执着于战略和战术,不如吸收更多优秀的特进种一举击溃敌人兵团,更能有效率地克敌制胜。
一骑当千的勇者将决定胜负——
这就是这个污染世界的战争缩影。
在这个不再将孔明与司马懿的智谋战略奉为圭臬,而是把吕布和张飞的个体战力视为瑰宝的时代,敌人会把目标锁定在由纪一个人身上展开攻击一点都不意外。启十反省自己过于松懈所犯下的失误,彻夜未眠地耐心等候着搜索队的连络。
也因此,启十才会像这样盘腿席地而坐在朝雾弥漫的缘廊上。直到方才役场的人员传来了羽染静和佣兵玉平安无事地从鬼道众手中救回了由纪的捷报,启十这才放下久悬心中的大石。
根据消息指出,由纪本人似乎证实了鬼道众和白河两方已有勾结的情报。
状况十万火急。
启十放眼望去,锐利的目光在清晨的水蒸气中穿梭。
——战火即将在八月点燃。
对照以往派遣至隅田川沿岸的间谍所送回的报告,启十有了战争一触即发的预感。白河现在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向调布新町提出明显不可能做到的无理要求,然后不管我方做何回应,都会被扣上挑衅的大帽子,然后不择手段夺走调布新町所保有的田地。
不这么做的话,据称为数有一万人的白河移民地市民将撑不过今年冬天——启十注意到这个迹象。
今后即将展开的,是一场无关乎君主的物欲、名誉和领土扩张的野心,而纯粹是共同体的居民争夺基本生存条件的大战。那是动机最原始,也最为凄惨的斗争。敌人绝对是抱持着背水一战的心理。要是我方以马虎的心态迎敌,将会输的一败涂地。
事件的肇因在于白河移民地市长·阿久泽一松的错误政策。
六年前,透过市民选举当上市长的阿久泽,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施行减税和开拓耕地。白河导入了当今时代的共同体十分罕兄的民主选举制度。在这里,讨好市民的往往是空头支票的政策。当时年仅四十七岁的年轻阿久泽,以看似美好且大刀阔斧的选举政见,博得了白河市民的选票。
那么,减税之后开拓资金又该从哪里来呢?
阿久泽选择了无条件接受游民,委托他们开拓耕地的方案。
在这个时代,到处多的是因战争和天灾而流离失所,漫无目的地在山野徘徊游荡的游民。他们组成徒党武装自己,保护自己不受怪物威胁。有时会化作窃贼抢劫交易商人,甚至袭击村落抢夺财产。共同体的居民视游民为洪水猛兽,游民的心目中也对无忧无虑地生活在共同体的市民,抱持着混杂了既嫉妒又羡慕的负面感情。
阿久泽所做的,就是引进那批游民充作“农奴”,虽然不赋予市民的权利但也免除他们背负纳税的义务,仅保证住所与三餐,使其地位低于市民。如此一来,开拓所需的劳动成本便获得大幅削减。
但结果却不如预期,游民对这样的政策感到意兴阑珊。于是为了排动开拓作业,阿久泽和游民约法三章:“一旦开拓计划如期完成,我答应让游民定居在开垦地,借出一部分耕地方便从事耕作。”此条件一出,游民马上活跃了起来。虽然开拓计划得耗上七、八年的时间才能完成,可是开拓结束之后他们就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据地生活——对受社会排斥的游民来说,无非是毕生最大的愿望。
作为白河移民地中心的白河市,周边几乎没有耕地存在。当时采用的方式是派遣执政官去零星散布的隅田川沿岸的属地征收税赋,再使其回馈到白河市。于是游民们渐渐分散到各个属地,在身分一跃为主人的市民号令之下,游民各自在不同的场所着手开拓耕地。
开垦之路充满了荆棘,可是梦想拥有自己土地的游民们还是流着血汗任劳任怨。采伐森林,移除生锈无用的交通号志,挖除满是裂痕的柏油路,挖掉柏油后的土地要铺设灌溉设施。另外,砍掉竹林开辟道路,将不必要的沼泽填成平地,接着还要挖掘必要的蓄水池。尽管没有收入,可是在市长保证了游民住所和三餐的条件下。事情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来自各地的游民涌入了白河市。阿久泽市长均无条件地予以收留,一批批将他们送往开拓地。
原先白河市民们对收留来路不明的游民进入共同体表示极度反对,但随着耕地变得愈来愈辽阔,纳税年年攀升,生活变得富饶舒适之后,也慢慢地对无条件收留游民的做法开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阿久泽的市政进行得十分顺利。白河移民地的人口以让人联想起曾兴盛一时的神追军的气势。白河的财政日益健全,利益不断向上涨升。
金库一增加,就需要军队来保护它们不至于被抢夺。关东一带的共同体除了白河以外,其余保有正式常备军的,就只有曾和神追军展开死斗的宇都宫移民地以及“奸雄”百武岩友所统领的八王子移民地。若白河就这么顺逐地扩充势力的话,三地迟早有一天会为了争夺关东霸权而产生军事冲突吧。为了避免其他两方鲸吞蚕食,白河移民地的军备扩充可谓势在必行。
为什么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不盛行交换经济,而是以武力强取财富呢?
这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法律、政府、统一货币均十分缺乏,基于共同体相互的关系,用暴力掠夺要比经济活动更有效率,也更符合当下需要。要是暴力会造成利益损失,或双方国力势均力敌的情况下,程序麻烦的经济交换才会有施行的必要。然而当今世界的物质稀少、生产力贫乏,治理这样原始共同体的最有效方案,无疑正是扩张事业、采取侵略手段。在这方面,人们确实是如美歌子所言,依循着“比飞鸟盛世还不如”的伦理观而生活。
一旦败给宇都宫和八王子,白河过去所付出的心血将化为泡影。
阿久泽果断地把积蓄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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