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传》第67章


归于尽。
到巴黎后不几天,便重复在开罗时的表演:住几天医院、回旅馆静养等候康复。他心慌意乱,决定回家。
5 月的大部分时间在绿野农场度过,希望一方面锻炼身体,一方面开垦久已荒芜之地。可是,又觉得以前的这些活动毫无用处,甚至以种田来“消磨时光”也失去吸引力。5 月下旬便把牲畜卖掉,把农场出租。吉尔和埃斯特尔忙着准备订于8
月举行的婚礼,他则袖手旁观,估摸这件事的开销,正觉得自己不该无所事事时,突然电话铃响,提供他意外的消遣。国务院工作人员穆纳·李问他是否愿意参加1954
年8 月6 日至16 日在巴西圣保罗举行的国际作家会议,改善美国和南美诸国的关系。这一邀请出乎众人意外,因为福克纳没有当亲善大使的经验,人又羞怯而不可捉摸。谁都知道他忽儿文质彬彬、忽而粗暴无礼。《生活》杂志说他是“自苦而借酒浇愁的人”至今还不到一年。不过,诸贝尔奖给了他很大的能见度,他也懂得了一些公开讲话的要求、取得了一些技巧。他素来希望能为国效劳,近年来特别敬佩安德烈·马尔罗既是小说家又是政治家的双重身份。
去巴西途经秘鲁时,出席一次记者招待会和一次鸡尾酒会,应付裕如,回答有关他的小说、赛马和艺术等问题时,既不羞怯也不紧张。从利马去圣保罗途中,突然喝起酒来,仿佛有意过不去,破坏这次使命。在医主和政府官员的帮助下,恢复了初上征途时的表现心情,也有变化。几个月来一直寻找的新的工作,似乎已经找到。以前在美国遇到一些他觉得盛气凌人的新闻记者时,难免流露出不耐烦,因而遭人误解。曾经有一个女记者拆穿他一次说假话时,他干脆对她说“我从来不对记者讲真话”,把那人吓了一跳。这次在圣保罗,记者们看到的他却是从容自在,不论谈小说或社会问题,对答如流。在圣保罗,他第一次公开承认自己对《寓言》的失望;在那里,他正面谈论一个日益担心的问题。他说,种族主义是这个世界的大课题,相互容忍是解决的唯一希望。
多年来福克纳认为自己是一个只顾艺术、不顾问祖先传下来的地方观念和偏见的人;最近一二年已开始探讨这种自我观的社会内涵。但他不是有条理的思想家,因此发表的关于和平、关于种族的论点,不断从一个立场跳到另一个,没有连贯而明确的路线:一方面,他要美国,特别要美国南方抛弃种族主义的态度和政策,他认为种族主义态度和政策“不公道、令人愤慨、不光彩,是耻辱”,另一方面又对政府的干预,特别是强制取消种族隔离持有疑虑。一会儿倒向这一边,一会儿偏向那一边,他有时令国人高兴,有时今国人失望甚至生气。身在国外,谈问题比较笼统,地方上的压力,包括采用暴力的威胁不大,他可以自由宣布种族主义为不道德,指出种族主义日益加深的危机,不必劝人小心和耐心。因此,在国外谈社会问题比较放松,也比较成功。
回国后不到一星期,吉尔的婚礼张罗完,他和埃斯特尔精疲力竭,心灰意懒。
两人相处不谐,便继续各自生活。埃斯特尔去马尼拉探望女儿维多利亚、女婿比尔和外孙女。福克纳飞往纽约去看望珍·斯坦,等候新的工作机会,从巴西回美后,他写信告诉国务院的哈罗德·豪伦德此行愉快,以后有需要尽管找他。虽然“经验不足,难以估计”此行的成败,但他愿意“详细回答任何问题,”他对这项工作“突然发生兴趣”,秋季将在纽约,有随时乐意提供服务的“条件、环境和能力”。
但没有新的任命下来,他感到失望。
没有可以专心致志的工作,他来回于纽约和牛津之间,这里住一个月、那里住一个月。他在写给埃尔泽·荣松的信中说,“最近无固定住处。”脑子里偶尔出现一个故事。1954 年9 月在纽约写成了《清晨的赛跑》,一则关于艾克·麦卡斯林和其他熟悉人物的狩猎故事。后来写了一则关于塞特潘家的故事,叫作《民治》。
但他依旧心神不定,人日见消瘦。死亡占据了他的头脑,死亡往往是他不愿踏入的一片黑暗,有时则是摆脱“人类的怨恨、悲恸和不人道”的超度。
福克纳开始找到新的工作:重写旧材料,希望藉以克服不自在的感觉。
1 月,为《体育画报》杂志介绍一场曲棍球比赛,5 月介绍一场肯塔基的赛马盛会。其间又和萨克斯·克明斯一起设计一本半新半旧的集子《大森林》(1955),其中收了4 则打猎故事——《熊》《老人们》《猎熊》和《清晨的赛跑》。由埃德蒙兹·兴登作插画,装帧漂亮。福克纳对此书的讲究,反映他对打猎和打猎故事的兴趣不衰,对绘画和书籍装帧的兴趣死灰复燃。《大森林》在各方面都是个绝妙的选题;把他带回到能使他动心的工作,在身体疲劳之际给他工作的乐趣而没有工作的苦恼。除了重申自己是作家外,《大森林》给他对道德的关心套上艺术的形式。
除了原有的故事(其中有写于20年前的)外,福克纳加写了5 篇短小的随笔,他称之为“中断了的催化剂”,把前后故事串连起来,并同约克那帕塔法的历史挂钩。
这些故事中有关于约克那帕塔法的过去。几篇随笔把我们带回到约克那帕塔法尚是一片未玷污的原野的时期,往前带到艾克·麦卡斯林已年近8 旬的目前。换言之,从“黝黑肥沃的冲积土”时期到它被只顾赚钱的人“抽干、代尽、填满”时期。这一架构的跨度突出了全书提出的问题。全书虽有共同的背景,有一些重叠的兴趣,但是引出随笔的故事和引出故事的随笔之间关系紧张。在故事中,意义产生于特定情景中行动的人物;在随笔中,福克纳突出思想和修辞。
随笔同搐克纳扮演社会人士这一角色时发表的演说和文章十分相似。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他期待变化、期待“政治家实现他们的满嘴自由、人权等口号。”随着“黑人需要和渴求”公义的问题日益尖锐化,福克纳开始采取更加公开的姿态。
“大概就在这时,”他的弟弟约翰与道,“比尔开始大谈大写取消种族隔离,我们家其余的人都下赞成。”家人们写信、发表声明,同他的意见划清界线。邻居们恫吓报复,骂他是“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威利·福克纳”,骂他是“黑人的情人”,骚扰他,向他挑战。“比尔一开始谈论取消种族隔离,就半夜三更收到匿名电话,阴声怪气地咒诅他。邮件中充满了诬蔑的匿名信。我们也不同意比尔的观点,所以都说‘活该!他早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矛盾有时反使福克纳感到有趣和高兴。
他的事业是正义的,他的靶子容易打,他的反击是风趣的。
但是他常常心烦意乱,因为他可能被迫迁离本州,因为周围的“愚蠢、野蛮、不人道”可能导致大规模的灾难。
“在密西西比州的不幸和麻烦”日益严重之际,福克纳接受国务院的任务,周游世界。1955 年7 月29 日离牛津去东京,在日本停留3 周。旅途中睡眠少喝酒多,每到一地被人群围住,手持纸笔提问。有时他开玩笑自称是“老头子当六年级小学生”,有时觉得被动。心情舒畅而自在时,喜欢发表意见谈信仰,有时几乎指手划脚。一旦觉得人们指望他是个咬文嚼字、学识渊博的英明才子,他便畏缩地喝起酒来,需要别人帮助才得免于崩溃。这一次帮助他的是一个医生莱翁·皮肯,他也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官员。
在皮肯的帮助下,福克纳以极大努力从崩溃边缘走进作为特使的最佳表演。皮肯发现,不让福克纳有大量饮酒的时间、让他同学生见面多于同教授见面、听众座上多一些美丽的姑娘时,他干得不错。有经心安排的日程和听众时,他侃侃而谈读书、战争和种族、打猎和种田,虽然他一本正经,回答古板,但是沉着而反应敏捷。
日本人觉得他的神态近乎东方人的气息,很喜欢他。
8 月下旬飞往马尼拉进行公事访问,同时探望维多利亚、比尔和维基·菲尔登。
然后去罗马,和珍·斯坦见面。他打算放松几天,再进行国务院安排的下一轮活动。
抵罗马后不久,一个14 岁男孩埃默特·蒂尔遭杀害并剁成几块的消息传到欧洲,福克纳在一则短短的新闻报道中称,两个密西西比人杀戮“一个穷苦的黑人小孩”,只能说明他们的恐惧。如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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