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庶得正》第555章


吴钩淡然地向卢悠的尸身扫了一眼,便将注意力转到了马鞍边挂着的一个布口袋上,那口袋里鼓鼓囊囊的,似是装着什么东西。
他拔出佩剑,“刷”地一声便割断了口袋上的系绳,一样事物应声落地,“骨碌碌”滚了几下,停在了吴钩的脚边。
他垂目看去,却见地上赫然躺着一个人头,那人头双目暴凸、髡顶披发,眼珠隐约带着些绿色。
“什么破玩意儿。”吴钩嘟囔了一声,抬剑挑起人头,对着光看了看。
“是契汗人!”一个眼尖的守兵立刻大声道,眼珠转了转,又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卢氏竟与契汗人勾结!”
“正是。”吴钩语气威严、正义凛然,“卢氏随身带着契汗人的人头,没准便是与这人有些首尾,想借着禀告军情之机刺杀吾皇。”
众兵士齐齐点头。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吴钩又是孟渊身边的大红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谁还能反驳不成。
方才接话的那个守兵是个机灵的,此刻已经跑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问道:“吴将军,这女刺客的尸首怎么处置?”一面说着,他的眼睛里已经露出了浓浓的热切与渴望。
吴钩将剑尖上的人头往地上一丢。嫌弃地道:“割下人头去请赏吧,今/日/你们都算立了功,这契汗人头的赏银你们也拿去分了。”
“谢吴将军。”从兵丁齐声欢呼,人人脸上都带了笑。
契汗细作的人头五两一个。逆太子余孽的人头八两一个,他们这几个人每人都能分到不少银子,这一班岗真是赚到了。
一时间,避暑山庄前仪卫营盘的官道上响起了一阵欢快的笑声,便连瓢泼大雨也遮挡不住。
而与之相比。守在长干里附近的几名内监并内卫,此时却是满嘴发苦,其中又以内监管事胡德禄为甚。
今天这么大的雨,他还以为能偷个懒儿躲在房中喝酒呢,可谁想却等来了一尊大佛。
此刻,看着当今圣上身边第一大红人、总管大监邓成海那张眼皮垂挂的脸,胡德禄恨不能在脸上笑出朵花儿来。
“邓大监,您怎么这时候儿来了?”他哈着腰迎上前去,将手里的油布伞举得高高地,全然不顾自己身上已经被雨浇了个半湿。
邓成海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眼皮又耷拉了下来:“怎么着,咱家来了,胡管事不欢迎?”
“哪里哪里,不敢不敢,小的真是欢迎之至啊,您老人家来了,真是那什么逢毕生辉哇!”胡德禄口不择言地道,一面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抹了把脸上油汗。
这话说得邓成海笑了起来,抬脚轻轻踢了他一脚,笑骂道:“猴儿崽子。那是蓬荜生辉,不懂就不要说,叫人听见了可不得笑死?”
这一脚直踢得胡德禄心花怒放。邓大监肯踢他一脚,那就表示没拿他当外人。他长年守在这没半分油水的地方,早就想挪个窝儿了,若今日能得了邓大监的青眼,往后在宫里不也能得个好差事?
胡德禄越想越是欢喜,一张脸已经笑得连眼睛都看不见了:“那是,小的哪能与您老人家相比哇。”说着他又将手里的伞往邓成海的方向斜了斜。谄媚地道:“不知道您老人家亲到此处来,有什么吩咐?”
邓成海似是心情不错,耷拉的眼皮也立了起来,看着胡德禄道:“陛下吩咐咱家跟着走一趟,让咱家送些东西过去,快着,叫你的人把东西都搬过去,可别耽搁了功夫。”
“哟,您老人家竟要亲自跑一趟不成?”胡德禄夸张地睁大了眼睛,复又转了转眼珠,小声问道:“看您这意思,陛下对那一位……”
邓成海拖着鼻音“哼”了一声,却并未说话,一脸的讳莫如深。
胡德禄立刻会意,忙点头哈腰地道:“奴才省得了,省得了,马上就去办。”说着便转身吩咐道:“来呀,快帮邓大监把东西搬上去,快着些!”
内卫与小监杂役们立时忙碌了起来,开始从马车上卸东西,邓成海身边也跟着不少内卫,此时亦过来帮忙,风雨中的长干里一片忙碌。
没有人注意到,便在这群人中,有一个穿着龙禁卫服色的男子,始终半低着头跟在邓成海身边,当这个人看向不远处那高大的铁铸之物时,眼中竟流露出了一种难以名状的悲怆与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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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荑馆西梢间的廊庑下,悬着一盏硕大的绛纱宫灯。
青蔓悄悄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宫灯下立着的那一抹倩影,心头浮起了许多疑问。
掌灯时分,她们这群人便被楚刃带到了绿荑馆,连平素只管洒扫的粗使小丫鬟亦被一并带到了此处。
只除了一个人。
而就在方才,当郡马爷令她们进来服侍的时候,青蔓分明瞧见,郡主的身边并没有人。
涉江不见了。
如果说,她们这群丫鬟里有谁跟着郡主的时间最长,最得郡主的信任与喜欢,那必是涉江无疑。就算青蔓自诩受主子宠爱,也是万万不敢与涉江相比的。
可是,在今天这样的日子,明显是有大事发生,绕翠山庄传来的巨响声连她们这里都听得到,而涉江,却始终不曾出现。
“青蔓,把灯给我,你先退下吧。”一个清清淡淡的声音响了起来,平静如水,却又蕴着微凉。
这声音打断了青蔓的思绪,她微微一惊,上前几步将手里提着的素纱元宝灯笼交予了傅珺,便即退了下去。
傅珺提起灯笼,向守在门边的一个劲装女子点了点头。
那女子向傅珺抱拳施了一礼,上前拉开了西梢间的门。
☆、第727章
西梢间原先还有一门是通往西次间的,此时那扇门已被封死,窗子也是从外头封死了,这里便成了一个相对封闭的空间。
涉江便被关在这里。
傅珺提起裙摆,缓步走进了房间。
房间里早已没了家具,空空荡荡地,每一声呼吸似都能听见回音。涉江半垂着头,跪坐在角落里,身上并无绳索,衣裙也依旧干净,唯鬓边散落下了几络发丝。
傅珺有些恍惚地望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竟有种错觉,觉得再下一秒,这个陪伴她多年的女子便会如往常一般,动作轻柔地走上前来,向她蹲身行礼,含笑向她请安,再向她汇报些家常琐事。
这些平常得几乎****可见的情景,填满了光阴的巉隙与回忆的转角,不经意间,便堆积成了她的大半人生。
那一刻,她像是踏进了时光的长廊,许多许多的记忆纷涌而来,在她的眼前幻化不息:棱窗格下细细挑选钗环的手、清晨时落在她发上的梳齿、替她披上氅衣时轻声的叮咛、陪她看书时挑亮的烛火……
原来,时间竟已经过了这样的久,久到那个她曾经无比熟悉的人,最终却渐渐变得如此陌生。
傅珺心底涌出莫名的情绪,凝眸望向涉江,眼神在烛火下幽微难辨。
涉江缓缓抬头,失神的眼睛往傅珺的方向看了看,复又移了开去。
“你……有没有受伤?”傅珺听见自己问道。
房间里很闷,她的声音像是激起了回音,又像是被隆隆的雨声击成了碎片。
涉江的身子动了动。
“谢娘娘垂问,婢子……没受伤。”嘶哑低沉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涩而微凉。
傅珺举起灯笼往她的方向照了照。
并不算明亮的光线下。涉江的脸有一种灰败的白,死气沉沉的,毫无光泽。
不过半个时辰未见,这个一直陪在她身边的韶龄女子。已经陌生得让人认不出了。
傅珺凝眸望着她,两个人皆不曾说话。
那一刻,时间像是停住了,沉默却被抻得很长,长到让傅珺生出了错觉。以为这不过是一个梦。
“娘娘是何时知道的?”涉江干涩的声音传来,像是竹篙点开水面,划破了这一室死寂。
傅珺恍了恍神。
这声音提醒着她,这并不是梦,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背叛了她。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地戳了一记,那种疼是陌生的,却又真切得仿佛能滴下血来。
她无法规避,更不可退缩。
傅珺无声地呼了口气,俯下了身子。将灯笼搁在地上,再抬起头来时,眸中已是一片清冽:“隐约的感觉,自流风死后便一直有了,我总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暗中看着我,却并不知是谁。真正查到你身上,是在今年三月间。”
“三月间……”涉江微微地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怅惘,“那时候还是春天呢……”
她的语气里含着叹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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