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罪:我的刑侦笔记(共5册)》第40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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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小磊失声了,声音在颤抖着,喉咙里哽咽着,表情悲恸,大颗大颗的泪无声地掉着,一双眼乞怜地看着余罪,似乎在乞怜他不要再说下去。
余罪慢慢起身了,他走到车窗前,“哗”的一声开了车窗,背过身,看着武小磊,一指窗外道:“窗开着,没人拦你,你跳吧。大不了老子拉着你的尸首回去交差。”
这句不是假话,此时的嫌疑人已经失去了束缚。不过谁也清楚,他不会跳,还能哭出来,那就是还有舍不得的东西。武小磊抹着泪,在众人的眼光中意外地站起来了,有名队员要起身时,袁亮一伸大手拦住了。
他没跳,而是对着余罪,扑通声跪下了,捧着照片,眼泪长流地哀求着:“我不是想跑,我没脸回去啊,我没脸见我爸妈,老婆孩子一直都不知道我是个逃犯……我认罪……求你们一件事,把我儿子带回老家,我没机会了……求你们了。”
这一句听得李逸风几位乡警毫无征兆地鼻子一酸,侧过脸了。
余罪却是像没感情似的盯着他看,看着他流泪,看着他重重地磕头,半晌才道:“冲你求的不是因为自己,我答应。”
“谢谢。”武小磊释然一般,一抹满脸的泪,想镇定下来,却怎么也办不到了。
“你还做错了一件事。”余罪道,毫无征兆地挥手给了武小磊一个耳光,很重,而武小磊像根本没有反抗意识一样,任凭那个耳光扇过来。余罪指着他,貌似凶恶地道,“你跪错了,被你害的家属、被你害惨的小伙伴、一直替你赎罪的父母,你都该跪……唯独不该跪的人就是警察,我们不会给你一点同情。”
言罢,余罪扬长而去,打开了厢门,像是郁闷至极,想舒出心里那口浊气。却没人看到,余罪在厢外的角落里,也偷偷地抹着泪。
良久,武小磊发现自己还跪着,而环伺的刑警只是默默看着他。甚至于他相信,哪怕自己现在就算纵身跳下去,也没有人会拦着。
他慢慢地爬起来,把余罪排下的照片原样摆好,眷恋地看了一眼,哆哆嗦嗦地拿着扔在地上的一副铐子,铐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再然后,他龟缩在角落里,木然地看着天花板,一遍又一遍地抹着泪,满厢都是他唏嘘的声音……
心归何处
十八年的逃亡之路,在沉闷的车轨声中不断缩短,渐渐接近了终点……
试图跳车的武小磊慢慢像变了一个人,去掉了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凶恶,同车的刑警慢慢发现,其实这个曾经持刀杀人的嫌疑人,和在座的大家没有什么两样。
沟通最初是怎么建立起的,似乎被人忽略了。好像是李逸风递了个盒饭,又好像是哪位队员给了他一支烟,还说不定是谁给他点了个火,或者递了杯水的缘故吧。反正武小磊开始和大家说话了,那样子一点儿也不凶恶。袁亮在列车上找了药,让人给他身上的几处伤口敷好,他居然很不好意思地说了声对不起。
那样子是真有点不好意思,很小的一件事,让几位刑警都异样地笑了。
没人再呵斥他,没人再防贼一般盯着他,也没有人再用另类的眼光看着他,他也坦然以待,开始向几位刑警问着像他这样的要判多少年,问着家乡的变化,问着他那几位小伙伴的近况。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其实被心里的牵挂拴着,要比铐着结实得多。
比如现在,听到别人给他解释现在的刑法,像他这样的量刑绝对会在接受的范围内。他甚至长舒一口气,倒巴不得开始漫长的刑期了。
248。第248章 法网,情网(5)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倒过来说也对,比如这个可恨的人,如果真准备认罪服法,谁也会觉得很可怜,六七十岁的父母,不满十岁的儿子,独守空房的老婆,谁能想象等他重获自由后,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第二天的行程就这么有惊无险地结束了。晚饭过后,袁亮从餐车回来时,武小磊正和几位刑警聊着,一看到袁亮,似乎神情里还有点不服的意思。袁亮给他递了支烟,点上,坐到了他对面,笑着问着:“还疼么?”
不可能不疼,从抓捕开始,他浑身就挨了不止一下子,不过武小磊够硬气,摇摇头,不屑地道:“没事。”
“到了省城五原,要换乘警车回去,明天中午前就到家了。”袁亮道,看着武小磊的反应。
没什么反应,伤过了,悲过了,歇斯底里地哭过了,他反而平静多了,大口地抽着烟,不时地看着袁亮,那眼光向外瞟了瞟,似乎在看余罪的床铺。袁亮笑了,他知道能真正震慑到嫌疑人的,不是枪,不是警械,而是余罪那股子狠劲,他轻声道:“怎么,想认识认识这位?”
“他叫什么?”武小磊突然问。
“怎么了?”袁亮道。
“我想记住他。”武小磊道。
“一会儿你自己问他,其他的我就不多说了,好好休息,你的案情不复杂,但可能程序上要复杂一点,会在县里看守所待上一段时间,审判结束后,就可以探监了。”袁亮道,对于嫌疑人的承诺,仅止于此。
武小磊抽了一口烟,说了声谢谢。袁亮起身,拍拍他的肩膀,让轮班的去吃饭了。
接下来是两个舌头长的货来陪着武小磊了,李逸风和李呆,满口古寨土话,这没来由地让人觉得亲切。说来说去,李逸风倒用县城里那处处可见的旧闻,换回了武小磊这个十八年的经历。
当年他是沿着山路跑的,连公路都不敢上,等干粮吃完,钱花完,他已经走出省境,最后饿倒在路边。后来被内蒙一家牧民救过来,放了几年牛羊才试着往更远处走一点……后来他到了长安,又到了中州,最后在安徽落脚,在一家小煤矿里给司机装车,每天抹得浑身像个黑人,估计谁也怀疑不到那厚厚煤灰下藏着的是个在逃嫌疑人。
再后来,当地煤矿也发生了一例打架斗殴致死的案子,又把他惊跑了,于是他又流浪到了沪城,在这里搞着汽修。那是曾经在煤矿边上一家私人修车摊上学到的唯一糊口本事。在沪城白天修车,晚上跑黑车,成了他谋生的职业,加上家里的资助,数年后居然还在沪城成家立业,置了房产。
一直就在社会的边缘艰难地活着,一转眼十八年,白了一半少年发,这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呀,看到警察就远远躲着,听到警笛就以为是来抓自己来了。武小磊说了,很多时候会在夜里惊醒,又回到那个血淋淋的杀人现场。他甚至希望那天躺下的不是陈建霆,而是他,那样的话,就不用经历这十八年的逃亡煎熬,就不用把厄运带给家里。这么长的时间,死者的家属或许比生者的家属更幸运,毕竟他们可以遗忘了,可以重新开始了。
而武小磊这一家子,却一直不能。
是啊,冥冥中就像有报应一般,在弥补着法律缺失的那点平衡,让那个噩梦和恐惧一直在困扰着他。
说到唏嘘处,李逸风和李呆听得也是叹息不已。对于这个人,李逸风倒不觉得他有多可恶了,被生活逼到这份上没有杀人放火拦路抢劫,已经不错了。
他用这种言辞劝着的时候,李呆悄悄捅了捅他,侧头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余罪进来了,默然无声地看着。李逸风和李呆赶紧起身,给余罪让座。这些天所长像变了一个人,老是阴着脸,连他们俩也有点怕。
余罪坐下时,明显地看着武小磊坐得不自然了,他脸上抽了抽,想站起来,又没敢,直到余罪递了支烟,他才惶恐地接住,连声说谢谢。
“你的案子还有几个疑点,能和我说说吗?”余罪问。
武小磊脸色一变,已经这样了,警察还追着不放。
余罪不管不顾,直问着:“艾小楠,也就是陈建霆的妻子,作为你和你家里联系的中间人,已经被我们识破,这点你不用讲了,我觉得,在此之前,你还应该通过某种渠道联系上了你家里,我说的对吗?”
武小磊似有心结,不点头,也不摇头。
“应该是梁爽吧,你叔叔的儿子,比你小两岁,后来他到长安上学,和你的经历有吻合处。”余罪道。
武小磊一下子脸色变了,苦着脸道:“我已经这样了……还要追查下去吗?”
“放心,这不是在害你,而是在帮你,也帮他们……回去的时候不要有什么顾忌,把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他们已经不需要再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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