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第51章


看见辰砜,隆绪手一摆,笑道:“辰砜,你迟到了。”伶俐的侍女立刻捧上三大碗美酒摆放在辰砜面前。
一口气饮下三碗酒后,辰砜凑近隆绪,低声道:“我刚才看见陛下的女人在哭。”
“哪一个?”隆绪问得很顺口,无意向辰砜身后瞄了一眼,马上又正色道:“那必定是朕的不对了,好男人是不该让女人哭的。”这句话显然不是说给辰砜听的,雨竹在寒月与玄霜的陪侍下,正向他们走来。身旁,萧菩萨哥的手在袖底绞动,为什么在她哭泣的时候,他连多看一眼的耐心也没有。
辰砜看着隆绪,一脸的景仰。隆绪素来以不贪美色著称,居然能在刹那间,想出这样一句令天下无数女子感动的精僻之语。辰砜第一次才发觉他很有成为一代风流浪子的潜质。
可惜,雨竹在隆绪面前永远是一个例外,听见他的话,她的神情沉静似水,没有任何被感动迹象。脸上不见一丝先前的悲戚之色,更不见任何哭泣过的痕迹。举止雍容端庄,素衣纤尘不染,完美得无可挑剔。果然是人生如戏,辰砜先为隆绪那句精僻之语大大惋惜了一番,再为她的冷静自制长长感叹了一场。
来到隆绪身前,雨竹敛衽施礼,又对着萧菩萨微微颌首,算是招呼过后,便在隆绪的右侧坐下,不举箸、不执杯,不发一语,也不看任何人一眼,只凝神观看宴会场中心的歌舞。
隆绪侧首,凝目注视她,她恍若不知。许久,他不易察觉的叹一口气,缓缓转首,举起一碗酒,手一颤,满碗的酒尽数翻倒,沿着手腕流入衣袖,丝丝凉意,直透心底。“皇上。”萧菩萨哥惊唤一声,急忙拿起丝巾,亲自为他擦拭手与衣袖上的酒汁,训练有素的侍者迅速上前收拾残局。所有一切,依然无法引得雨竹的一个关注。热烈的煹火在奔放跳跃,美艳的波斯舞娘在热情歌舞,酣畅热闹的夜宴中,隆绪却觉寒意袭人,她对他已然是视若无物。想起黄昏时分她走出御帐前那哀凉如水的目光,隆绪自问: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
“妹妹觉得这歌舞可好?”萧菩萨哥问道,试图改变这冷凝的气氛。
“不好。”雨竹简洁干脆的回答。
听到她终于开口说话,隆绪欣喜,道:“那你喜欢怎样的歌舞,让司乐官换掉便是。”
“裸舞。”声音虽不大,也足以让就近几个席位的臣子听到,诸人一愣,雨竹迎向隆绪错愕的眼眸,唇角扬起一丝暗讽的笑,补充一句:“陛下喜欢看。”辰砜禁不住哧笑出声,其它几人也低头偷笑,隆绪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眸一扫,诸人匆忙作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行乐。
“当年,在南院大王府内的那场舞,本非出自我的本意。”隆绪端起酒盏慢饮,轻声解释:“南院大王耶律斜轸之弟耶律楚雄在辽宋之战中,被宋人所杀,他对宋人痛恨之极,那一日恰逢北地狼主进献一批宋国美女,斜轸便以那种方式泄愤取乐。”
雨竹幽冷的视线在他脸上一掠而过,带着些许不屑,道:“你若无此意,完全可以阻止他。”
“为什么要阻止?”隆绪犀利的目光,直视雨竹,道:“我自幼学的就是帝王之术,仁德仁治只适用于在太平盛世时治理我自己家国的臣民,弱肉强食才是这个世间的真正定律,对辽人如是,对宋人亦如是。弱者在强者面前,或是变强,或是屈服,或是死。我犯不着为了一群不相关的宋人,让我所器重的臣子扫兴,要怪就怪宋国的男人太弱,保护不了自己的女人。”
“我也是宋人,可是我无论如何变强,也强不过你。”雨竹萧索的笑,有些淡淡的倦怠,“却又不想屈服,陛下准备何时让我以何种方式死?”
“你不同的,雨竹,你明知道,对于我,你与任何人都不同。”隆绪原本犀利的目光变得黯淡,垂下眼帘,眼底微微潮湿,“我主宰天下人的命运,而你,主宰我的苦乐。”后面一句,他说得极轻,如同呓语。
雨竹似乎没有听见,仰首,望着茫茫夜空,独自出神。隆绪凝视着她,从侧面望去,她线条柔美的轮廓,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朦朦胧胧,可望不可即,“雨竹,”他问:“你现在还要我么?”
“不要。”轻轻的一语,说得极决绝。
“隆庆已经不要你了,你还是不肯要我么?”
雨竹缓缓转首,在隆庆的眸中,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清冷的笑:“他不要我,我也不要他了,为什么就一定要你?他想将我让给你,那是他一厢情愿的做法,我不属于他,他有什么资格决定我的归属!”
“这么说,我们都做错了。”隆绪也笑,浓重的忧郁。伸手搂住雨竹,把头倚在她的肩胛处,汲取着她独有的幽香,隆绪觉得自己醉了,“雨竹,我爱你呀!”这句话,他是第一次对她说,也是这一生第一次说。他爱她,倒底有多久,他自己也记不清,仿佛很久很久了。维持了太久的强悍,就让他放纵的脆弱一次
雨竹僵直的坐着,一动不动。“雨竹,我爱你!”他又说了一句,她漠然的不作任何回应。“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他伏在她香暖的颈窝,一声接一声的说,一声比一声凄切,直至无力滑落倒地。
一片惊慌中,辰砜执起隆绪的手腕探了一下脉息,放下心道:“皇上无碍,饮醉昏睡而已。”当隆绪被侍候着回御帐时,宴会也散去了。辰砜空闲下来,转首环顾,雨竹早已不见踪影。果然是铁石心肠,一切因她而起,她居然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草原上的月亮与大宋秋水园中的月亮没有什么区别,雨竹伸出手,有些孩子气的对着皎洁的月光用力一握,张开手,空空而已,什么也没有抓住。她显得疲惫不堪,道:“我累了,真的很累了。”
寒月走她身后,轻轻环拥住她,不置一词。雨竹倚靠在寒月身上,牵起玄霜的手,“幸好,还有你们,有你们一直陪着我,是我的幸运。”
“主上——”玄霜唤一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叫姐姐,玄霜。”雨竹笑道:“相守了这么多年,我们三人是姐妹才对。”
“姐姐。”玄霜很干脆的喊。三人相视而笑,相互依靠着,静看天际的明月,几乎在同一刻,她们都想起了大宋秋水园的月色,月是故乡明。
“打扰一下。”辰砜的声音虽然轻柔,却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寒月与玄霜顿时绷紧身躯,满脸戒备的瞪着他。辰砜摇了摇头,他若有心要伤人,她们此刻怎么可能还有机会站在这里。他不太喜欢与不聪明的人打交道,便懒得再看她们,没有一丝情绪的目光径直落在了雨竹身上,萧洒的笑容带着丝丝阴狠, “对陛下好一点,没有陛下,你什么也不是。”很不客气话。
“没有他,又怎会有今天的我?” 雨竹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带着寒月与玄霜绕过他,走向自己的宫帐,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她再也没有心力与他作任何的争执。
辰砜默然无语,没有隆绪,就不会有今日的萧雨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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